第三十三章 真情(第6/8页)

江留醉躲过一剑,尚未有暇庆幸,见胭脂仿若熟识,一剑往他下一个避身地刺去。另外四人见状,乘隙掩至跟前。

江留醉突然醒悟。既能如此熟悉太玄步,那日于柴府救走灵萦鉴的必是胭脂无疑。由此推论,灵萦鉴所谓知晓他的身世,便是胭脂告诉他的这些,他早该想清前因后果。当下不及思索,进退两难间忽然触及顺手藏在袖中的“疾雨绵针”,不待那四人和胭脂近身,急忙取了出来,一拔管口,顿时漫天雨丝缠绵。

微润的雨丝令他想到花非花,是用怎样的灵手巧思打造出这样的暗器。念头转瞬即过。胭脂看出厉害,疾呼速退,那四人躲避不及,各沾了一星半点,倏地浑身彻骨奇寒,不禁拼命打起寒战,手中的刀都落了地。胭脂恨铁不成钢,挽了个剑花,待“疾雨绵针”一落地,欲再阻住江留醉去路。

江留醉知道花非花所用的暗器绝不会致人死地,胭脂一旦悟到这点,攻势会更猛。只求蒙她一时半刻,手中不停,将空中倒满“疾雨绵针”,牵连出一张弥天大网,把退路封了个干净。胭脂顿足止步,眼睁睁见江留醉的身影晃了几晃,消失在山石之后。

四人寒战打完,摸了摸浑身上下,并无损伤,起先微微刺痒的肌肤只是多了看不清的红点,又不敢跟胭脂说实情,谎称心口欲呕,怕是中了毒。胭脂顿足骂道:“都是废物!还不快给我搜!”

五人渐行渐远。

江留醉并未走开。树丛石堆后有一汪深潭,他兀自沉在冰冷刺骨的潭水里,等胭脂搜寻而过。水上渐渐没了声息,估计胭脂走远,捱到实在挺不住,江留醉浑身发抖爬出,依了大石哀哀坐倒。

太阳一点点西斜。他不知道饥渴,不知道冷暖,脑里时而乱想些恩怨,时而空茫一片。腿压麻了也没察觉,直到一只虫子飞过,他转了下头,觉得脖子生疼,再有意念时已站不起身。他调整内息冲开双腿经络的堵塞,扶着石头勉强站起。

天灰透。日子便如此过去。如此容易过去,而又如此难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感到冬日未尽的凉意分明都渗到骨子里。天地是冷透了的,故而空中的星斗清晰得仿佛唾手可得,清高孤傲地俯视大地。江留醉仰头凝望,想,哪一颗星可以昭示他的命运呢?

他一惊,想到执信命理的郦伊杰,苍峻的笑容里脱不开的苦涩,会是未来他将来的写照吗?

茶终于凉得波澜不惊。花非花托腮的手酸乏了,便站起身走到洞口,把那杯剩茶从崖上倒下去。山间有雾气氤氲,她迷茫地站在烟雾中,天气时晴时雨由不得人。她捏着玉石杯沉思,冷不防手一松,杯子跌到地上,她措手不及,想去拣,已一溜烟划到崖口,眼看要落下。

花非花突然醒起她是懂武功的,拔下一根发簪倏地掷出,“噗”得喑哑一声,发簪钉在崖边,杯子又滚了一圈撞到簪上。那力道甚是巧妙,杯子居然乖乖停住。她拣起玉石杯,嗔怪地拍打了它一下,心情忽然好多了。

她是花非花。她笑起来,既然想他,便去寻他罢,留在他身上的万里追痕香仍有余味飘在归魂宫外。江留醉走时她悄然激射而出的追踪秘宝,在此刻犹如冥冥中牵引她的线,缠绕在她和江留醉的命运之间。

攀上峭壁,身体轻盈如猿猴,她感叹造物弄人,幸得拜灵山大师为师,习得一身好本事。如剑自鞘中冲天而出,花非花登上绝壁顶端的一刻,完全抛下了患得患失的心。随着万里追痕香的指引,她悠然穿梭在灵山的石路草径,感觉与江留醉越来越接近。

转过一座小山峰,她戛然止步,心头狂跳两下,瞧见胭脂和四个手下正在前方搜寻。她掩过身形,知道江留醉仍安全。候了他们走过,她方重新露面。

然而花非花终失去了万里追痕香的踪迹,她看见一泓碧波,深不见底,而气味就在附近消失。她料想江留醉必是借助潭水洗去了痕迹,脚步如飞,瞬间掠过深潭,往前路寻去。只是走过两个山头都不见人,江留醉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她回想来路,决定再回深潭碰碰运气。

那时她一眼就看见了茫然呆坐的江留醉,形影相吊,一脸神伤。他衣衫尽湿,却心不在焉,木然出神想着心事。不知怎地她不愿上前打扰,便靠了一棵树静静等他。

过了很久他站起来,魂魄似乎回来了,仰头看天。花非花心疼地一步步走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非花……”江留醉乍见花非花,但觉这世上他已走过一遭,竟如隔世重生,似陌生似熟悉。他痴痴疑疑盯她望了半晌,笑得比哭更难看,许久道:“我……”伸出两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