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寒州十六郎(第6/7页)
“他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又只会奴颜卑膝地保命,要我服他,还早得很呢。承运局十几年基业,不是他说毁就毁的。”吴十六一声冷笑,撂下李双实就往里去。路上正遇见陶先河与郭十三,低声道:“你们这就去将二十郎暗暗软禁,小心行事。”
郭十三对李双实素来膺服,脸上不禁十分为难。吴十六道:“你不用担心,等事情一完,我会自己向他赔罪。还有宋别也是一样。”
陶先河道:“这就难了,宋别一出门就回了撷珠绣馆,今天一早就有布政司衙门的重兵守在那里,总不成明着和官府的人做对。”
吴十六道:“只要他不从绣馆里出来就好,你们派人盯着。”
转眼八月初十,寒州市面上早已新丝用尽,尚有几百家作坊未及完成新绢,纷纷去常重元处诉苦。常重元对辟邪道:“别的都是小事,小人唯恐真到赶织进贡用绢时没有上等新丝,交不了差。”
辟邪笑道:“我见过户部的记录,寒州每年产的新丝不止这些,想必有人知道底细,抢先囤积居奇。”
“这万万不会。”常重元连忙将自己撇清,“我已查过,行会所辖各大作坊、丝库都无大量存货。”
“我不是疑心你们行会,寒州界面上能有财力买断这么多新丝的定有他人。”
常重元恍然大悟:“是是是,上差所言极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就只有财大气粗的承运局了。”
当下连同行会管事的十几个人,赶往承运局找吴十六理论,却被吴十六笑嘻嘻轰了出来。常重元怎会善罢甘休,回去一说,顿时激得众人义愤填膺,不顾承运局平时的凶悍,集了上千人在承运局门前叫骂。
此时承运局却是内忧外患,先前为抢购新丝投入大量现钱,现在周转日渐吃力不算。不知怎地,李双实被软禁的消息又泄露了出去,几个由他扶植的分舵舵主连夜启程,赶回总舵应变。吴十六立即派人去途中堵截,谁知回报却道,只截到了船,人却一个不见。
吴十六笑容狰狞,听着门外喧哗不断,独自在屋里思量,见门一开,正是自己女儿吴采鳞奉茶进来道:“爹爹又在发愁?”
吴十六接过茶,笑道:“没有,你爹什么世面没见过,这点小事,怎么会为难到我。”
吴采鳞道:“爹爹骗不了我,只有大事委决不下,爹爹才会在这里一个人生闷气。”
吴十六叹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原来爹爹想着我们父女联手做这件大事,纵然尸骨无存,也能报答旧主恩义。想不到还未成行,爹爹就着了别人的道儿,经此一变,将来这承运局不知是谁说了算啦。”
吴采鳞劝道:“爹爹就是牵挂旧事,才会闷闷不乐,不如放手不管,女儿陪着您回青州老家去。二十叔、宋伯伯他们想做什么,再与我们无干,好不好?”
“你只会说小孩子的话,爹爹在此是奉人之命,受人所托,岂能说走就走?”
“爹爹既然对老颜王爷情义深重,又在寒州等那小王爷消息多年,为何如今他上门来求爹爹相助,爹爹反而不许?”
“我原本想他忍辱进宫,是为报父仇,想不到九年过去,竟然成了皇帝的走狗。我们这些颜王旧部,从来只服侍老王爷一个人,老王爷为太后皇帝所杀,我焉能再从他为皇帝做事?”正说到气愤之处,突听大门方向一阵大哗,随之寂静无声。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心知有变。门外脚步急奔,吴采鳞打开门,见陶先河账房里的一个师爷衣冠不整地进来,禀道:“帮主,那宋别领了六位分舵主进了局子,放了二十郎不说,还去账房拘禁了陶师爷,陶师爷让小人偷偷出来,回禀帮主得知。”
“来的这么快?”吴十六吃了一惊。按他推算,这几个分舵的人弃船登陆,快马兼程,要到寒州只怕还需一两天的功夫,万没料到今夜已经进了承运局。
“二十郎适才到了大门前,对织染行会的人言道,明日就开库放新丝,将他们遣散,现在正往这里来。”
吴十六点头,打发他出去,自己从墙上摘下大刀,系在腰里。吴采鳞忙道:“爹爹且慢,二十叔心地厚道,就算来了,也不会伤到爹爹半分,爹爹这是要做什么?”
吴十六冷笑道:“你不知道从前阎王爷的手段,那小王爷是他嫡亲的儿子,一样心狠手辣。我囤居新丝做得何等机密,照样被他知道,挑唆织染行会的人与我做对;二十郎手下弟子来的如此神速,只怕他到寒州之前就已会知他们赶来,他已存心除我,今晚还有善果么?”
门前却是一声清笑,“十六哥样样说得对,只是我大费周章,不过想让十六哥听我说几句话。”
门外少年白衣胜雪,腰悬长剑,清丽雍容,比月光更冷的目光静静射在吴十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