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烟雨江南烟雨剑(第12/15页)

这就是他的刀法?横行刀也是这样子施展的?人人心中的疑惑,几乎比长江之水还要多。

突然间一支火炬划空飞起,落在十余丈外的江水中,“嗤”地熄灭。十二支火炬还剩有十一支,所以四下都明亮得很,只见丢掉火炬的是个五旬老者,一身粗布衫裤,而且忠厚老实,是在乡村到处都见得到那种老老实实的庄稼人。

他左手本来反拿着一把金刀,忽然也掉落地面,变目茫然而又凄惨,好像守财奴忽然发觉所有的家当财物都不见了。

这本是很奇怪可笑的情景,没有一个人发出笑声。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位水乡左金刀莫逢时,一生精研刀法,功力精深无比,见识渊博无比(刀法)。他忽然扔炬压刀,意思和守财奴忽然发觉不见了所有钱财一样。这是所有武林名家都值得痛哭大醉的事,绝对没有一点可笑,只有可悲……

横行刀莫非当真可以横行天下?何以小辛随随便便站着,就已无懈可击?碰上这种敌手,辛辛苦苦练了几十年的武功又有何用?

火炬一支支飞向江中,江南十二位武功路数全不相同的名家高手,都一一宣布认败服输。将来其中一定好几个终身有不敢提到武功,又岂止痛哭沉醉而已!

但仍然有一支火炬独撑残局,是绿野,这个既野性又美丽的年轻女郎及时另行点燃一支火炬,高高举起。虽然她被无声的悲壮凄凉场面感动得热泪盈眶,但她的手仍然很稳定,高举着火炬。

至少目前还有两个人未曾认输,绿野是这样想法,一个人是羽扇纶巾范慕鹤,他的气概,沉稳的态度,足可以教江南千万美女为之倾心仰慕不已!

另一个人是年逾八十白发满头的海龙王雷傲侯。他眼中光芒锐射,充满了不可测度的智慧。这位曾是全国典当业之王亦是一代武林高手,他能不能抵挡横行刀的威势?他忽然动员全部力量——三十年前的旧部属,以及故人的子弟等——是不是一心一意要击败小辛?为什么要击败小辛?

羽扇纶巾范慕鹤突然朗声长笑,说道:“傲老,晚辈平生大小近两百战,所有的痛苦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多!”

雷傲侯道:“既然如此,何必还要蹈险!”

局面本来很紧张,范雷两人一说话,立时缓和了很多。可是听雷傲侯的口气,似乎那范慕鹤不愿罢手,所以出言相劝!小辛亦感到范慕鹤的杀气越盛,斗志越坚。一般来说正当对峙之时,一说话就不免松懈下来,但范慕鹤却与这原则相反,小辛因此感到奇怪。

范慕鹤笑道:“傲老,俗语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晚辈直到这一刻才深深体会这句话的味道。晚辈谬蒙傲老瞧得起,飞羽相召,而且核定为江南三十八家之首,士为知己者死,晚辈已经豁出去啦!”

小辛虽然感到对方威力随着话声越来越强,但仍然不作声。

雷做侯道:“范世兄,在我这一行的看法跟你有点不同。我这一行讲究的是毫厘不差,当机立断。只值十两银子的东西,打死也不肯出十一两,你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范慕鹤大声道:“小辛,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么?”

小辛道:“听见了。”

范慕鹤道:“如果换了你是我,该怎么办?”

小辛淡淡道:“我不喜欢猜测,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范慕鹤道:“但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交锋许多回合了?”

小辛道:“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分别?腰缠万贯的财主,多花了十两和多花了一两银子有何不同?”

范慕鹤半晌没有作声,雷傲侯长长叹息一声,道:“范世兄,现在大概已到了黄河吧?”

一盏孤灯把小小的茅屋照得相当明亮。

榻上躺着的人,右手和左肩都包扎着厚厚的白布。

他脸色灰白,气息也很微弱。小辛俯视了一阵,颇感心酸,前几天还是生龙活虎般的青年,怎的已变成奄奄一息的病患?

茅屋内还有雷傲侯和绿野,他们都没有作声,这种沉默使人感觉到死亡。

小辛静静瞧了一会,忽然动手把白布通通解掉,露出腕上和肩上的伤口。只见鲜血仍然从伤口渗出,止血的金疮药似乎毫无用处。任何人像连四这样不停地流血,一定早已断气了。但连四还未死,他生命力之强韧似乎强胜过常人很多。

小辛沉声道:“有没有参汤?”

雷傲侯应道:“参汤么?容易得很……”

绿野已经奔出去,片刻就回转,带来一壶凉凉的参汤。

小辛拍拍连四的面颊,好像大人安慰小孩子一样。但连四的嘴巴在这时张开了,小辛道:“喂他参汤,不要急,但也不要停止。”

绿野挤到床头,依言而做,参汤一匙一匙喂入连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