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情  难  舍

出了白云观,李玉琪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有如释重负之感,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多日来堵在心里的块垒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刚离白云观,白云观前那一片树林内闪出个人,赫然竟是金玉环,她以异样的目光送李玉琪远去,又以异样的目光注向白云观那紧闭的侧门。

突然,她闪动身躯,电一般地扑向白云观后,然后从白云观后翻进了春花园。

春花园那间精舍里,大格格心畹正在对镜梳妆。

金玉环从那开着的窗户里看得很清楚,她微微一怔,低头略一沉思,旋即闪身扑进了精舍。

她登堂入室,毫不客气地掀帘进入大格格心畹的卧房。

大格格心畹从铜镜里看见了她,一怔放下了牙梳,站起来转过身子道:“金老板。”

金玉环又一怔道:“姑娘认得我?”

大格格心畹道:“我看过金老板的戏。”

金玉环一双美目紧紧盯在心畹脸上,没说话,半晌之后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姑娘常跟泰齐一块儿到戏园子里去。”

大格格心畹含笑点头道:“金老板好记性,请坐。”

金玉环眉宇间掠过一丝煞气,道:“姑娘是泰齐的什么人?”

心畹摇头说道:“我不是他的什么人。”

金玉环道:“那么姑娘为什么跟他常在一块儿?”

心畹道:“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得清楚的,金老板要是愿意听的话,请坐下来让我慢慢说。”

金玉环道:“你说你的,我站着听也是一样。”

心畹浅浅一笑道:“金老板,我不会武。”

金玉环道:“我倒不是怕你,我只是不知道你配不配跟我对坐。”

心畹倏然一笑道:“金老板既然这么说,我就不便再让了……”

顿了顿接道:“我姓德,家住内城……”

金玉环忙道:“慢点,姑娘姓什么?”

心畹道:“德。”

金玉环美目微睁道:“据我所知,内城中姓德的只有一家,荣亲王是姑娘的什么人?”

心畹道:“是家父。”

金玉环美目猛睁,眉宇间煞气尽消,代之而起的是泛白香唇边的一丝笑意:“原来是格格当面,我失敬,格格,现在我能讨个座儿么?”

心畹道:“金老板只管请。”

金玉环谢了一声,走前几步坐了下去,心畹就坐在她对面,接着,她把事情没隐瞒一点地告诉了金玉环。

听毕,金玉环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差点把格格当成了泰齐的什么人了,照格格这么说,泰齐这个人的确该死。”

心畹道:“是的,金老板几位所以到京里来,不是为取他性命的么?”

金玉环道:“格格是自己人,我不必隐瞒什么。”

心畹道:“既然是自己人,你就不该格格长,格格短的,是不?”

金玉环道:“那么我该叫……”

心畹道:“看样子我比妹妹要大两岁。”

金玉环道:“我比姐姐少两岁。”

心畹笑了。金玉环也笑了。

两个人笑得一般地甜,一般地美。

金玉环突然问道:“姐姐,那李玉琪又是……”

心畹笑笑说道:“妹妹别在意,也希望妹妹能容我,我对他一片痴心。”

金玉环一怔道:“怎么说,姐姐?”

心畹道:“妹妹刚才看见他了,是不?”

金玉环道:“是的,我就是为这才进来看个究竟的。”

心畹道:“不瞒妹妹说,打从那夜‘天桥’戏园子见他那头一眼,我就动了情,我几次对他表示,先是因为泰齐,后是因为我爹,最后是因为妹妹,他始终装糊涂,今天他总算勉强点了头,可是还得听妹妹你一句话。”

金玉环沉默了一下道:“听我一句话,他对姐姐怎么说的?”

心畹道:“他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不得已的苦衷使他今生今世不得再做他想。”

金玉环道:“别的没说什么吗?”

心畹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我猜想他跟妹妹的关系定是很不寻常,我猜对了,妹妹?”

金玉环娇靥红了红,随即整了整脸色道:“我不否认我对他也是一片痴心,而且跟姐姐一样,也是打那夜戏园子里起的,不过我现在已经死了心,因为我不能跟他……”

心畹道:“为什么?妹妹。”

金玉环道:“姐姐知道,彼此的立场不同,老人家现在甚至要取他的性命。”

心畹美目一睁道:“真的,妹妹?”

金玉环道:“老人家是这么个心意,不过我可以求求老人家,看在姐姐份上饶了他,可是姐姐最好也拦拦他,别让他再逞强出头。”

心畹明知故问道:“妹妹是指……”

金玉环道:“姐姐不知道么?他处处跟我们几个为难,就以泰齐府这一次闹的事来说,要不是他,那顶九龙冠早就到了我几个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