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第6/9页)

陶然亭在右安门内的南大洼,原址是辽金时代的慈悲庵,康熙年间郎中江藻在此设亭,采自乐天诗:“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而命名为陶然亭。

陶然亭的地势很高,水本明瑟,跟墨窑台遥遥相对,亭下好几顷沼泽之地,遍植芦苇之类,看上去一片清静幽雅。

今夜有月,是-弯上弦钧月,月色有点昏暗,在这陶然亭一带,更带着一片凄建,迷迷蒙蒙的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

夜深人静,四野无声声在树间,而在这陶然亭里却坐着一个人,是李玉琪。

李玉琪一个人坐在陶然亭里,面对数顷沼泽,月下吹箫,吹的赫然竟是岳武穆的满江红,萧声悲壮高吭,划破夜空直上云霄。

就在他第二遍吹到“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钦匈奴血”的当儿,他背后响起了一个清朗话声:“夜深人静,月下吹萧,阁下好雅兴。”

萧声似自萦绕夜空,李玉琪已开口说了话:“循箫声而来,阁下岂非也雅人一个?”

背后那清朗话声道:“岂敢,阁下萧声论高吭上可触云霄,论远近整个北京城都听得见,非高深修为不能臻此,尤其阁下吹的是岳武穆的满江红,闻之令人热血沸腾,痛心泪两行……”

李玉琪道:“所以阁下循箫声寻来看个究竟,可是?”

背后那清朗话声道:“正是,专为拜识高人而来。”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阁下认为我是个高人么?”

“当然。”背后那清朗话声道:“非高人不能为此,高人之外我还得再加两个字。”

李玉琪道:“哪两个字?”

背后那清朗话声道:“忠义。”

李玉琪哈哈一笑道:“夸奖了,夸奖了。”他站起来转过身去。

陶然亭外,离他不足-丈之外,站着个身材颀长的蒙面黑衣人,那蒙面黑衣人看清是他之后,先是一怔,继而两眼之中飞闪寒芒,道:“是你……”

李玉琪道:“忠义高人。”

那蒙面黑衣人“呸”地一声冷然说道:“老虎挂素珠,假充善人,你糟蹋了这管箫,辱没了岳武穆的这阙满江红。”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随你怎么说都行,毕竟你来到了陶然亭。”

那蒙面黑衣人道:“你是说有意……”

“当然。”李玉琪道:“不然我发什么疯,夜这么深,这儿又空荡寂静怪吓人的,我早就在被窝里了。”

那蒙面黑衣人目中寒芒暴闪,转眼四顾。

李玉琪微微一笑道:“放心,只我一个人。”

那蒙面黑衣人目光一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玉琪道:“咱们谈谈,带我到你们住的地方去。”

那蒙面黑衣人道:“你想干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李玉琪道:“一幅画,一个人……”

那蒙面黑衣人道:“怎么样?”

李玉琪道:“我想要回去。”

那蒙面黑衣人道:“怎么说,你想要回去……”仰天纵声长笑,裂石穿云,直逼夜空,半晌之后笑声一落,他接着冰冷说道:“容易,拿你的脑袋来换。”

李玉琪没在意,笑笑说道:“也不难,带我到你们住的地方去?”

蒙面黑衣人道:“那办不到,既是你预备拿脑袋换那一人一画,在这儿换也是一样!”

“这儿不行。”李玉琪摇头说道:“我那一阙‘满江红’把阁下你引来了,同样的也会把别人引来,这别人二字何指,阁下应该明白。”

蒙面黑衣人道:“我明白,那不是好么?”

李玉琪摇头说道:“我不愿意有任何第三者打扰,我要撇开我的立场,按江湖规矩找你们说话,要不然我就不会一个人到这儿来了。”

蒙面黑衣人道:“冠冕堂皇,十分动听,你以为我会信么?”

李玉琪道:“我不勉强,只是你们如果想要我这颗脑袋的话,最好还是相信。”

蒙面黑衣人有点心动,也有点犹豫,没说话。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你们要是连我这一个人都怕的话,最好由哪儿来还回哪儿去……”

“住口!”蒙面黑衣人目中寒芒暴射,道:“要我带你到我们住的地方去,那办不到,北京城内外不会没有可以说话的地方,半个时辰之后咱们府学胡同忠烈柯见。”

李玉琪一点头道:“好地方,咱们不见不散。”

蒙面黑衣人道:“就你一个?”

李玉琪道:“多一个你可以指着鼻子骂我。”

蒙面黑衣人冷哼一声道:“老实说,你们所谓那铁骑铁卫,我们一个也没放在眼里,要怕的话也就不会来了。”腾身倒射而起。

李玉琪笑道:“这不就得了么,阁下走好,我不送了。”

他话还没说完,那蒙面黑衣人已然投入夜空中不见,李玉琪笑了笑,把箫柱腰里一别,洒脱迈步,也很快地消失在茫茫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