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第2/5页)
眼前这位皇上,他当然清楚,祖宗的恩典、祖宗的酬庸,他还不敢擅改,他“嗯!”了一声,走到书桌前那张置团龙锦垫的大靠椅上坐下。
他贵为皇上,又是个长辈,当然可以坐立随意,坐定,他抬眼望察铎:“你来的正好,进京来以后,我一直没工夫叫你进宫,老人家安好?”
这“老人家”,当然指的是“神力”老王爷。
察铎肃容恭答:“老人家安好。”
“这趟进京,一路上还好吧,带了多少蒙古铁骑?”
“只带了自己的四个卫士,老人家身边儿的,一个没敢带。”
“没带也好,都上了年纪了,路又这么远,既累又受罪,你的玉翎雕带来了么?”
“带来了。”
“听说是北天山的异种,挺威猛、挺神勇,什么时候带进宫来我看看。”
“是。”
这位皇上,净闲话家常了,其实这既是情,也是理,换个人,想让这位皇上跟他闲话家常,还不可能呢。
可是,察铎不爱闲话这种家常,至少今夜此地他不爱,他也捺不住性子听,就在黄衣人还想再说话的时候,他抢了先:“四叔、我这时候来见您……”
察铎毕竟年轻,天生的刚烈直性子,也不懂得玩心眼儿。而且,面对皇上,他也不认为应该玩心眼儿,他却不知道,这位皇上是欲擒故纵。
只听黄衣人道:“我刚不说了么,你来得正好,也正打算找你。”
察铎把这个“找”,当作了朝廷礼制、礼法的宣召,道:“我有事儿,没等您的宣召——”
碰上这么一个直肠子不拐弯的人,黄衣人也只好直说了:“我也有事儿。”
察铎微一怔:“您……”
黄衣人道:“我要是告诉你,‘宗人府’有人进宫来过了,你是不是就知道什么事儿了?”
察铎马上明白了,“宗人府”还真当回事儿,行动还真快,他浓眉微扬道:“我知道……”
黄衣人没让他说下去,截口道:“别一上京来就闹乱子、惹麻烦,圣祖年间,皇族亲贵让臣民诟病的地方就在这儿,这是恶习,我要革除。不过你总还年轻,年轻人不免气盛,尤其在蒙古也一向随便惯了,所以我并不打算怎么责备你,我交代‘宗人府’,这件事让你处理,近日内你秉公给他们个交代就行了。”
这番话,软里带硬,说不责备,等于责备,而且还不轻,尤其是那一句“在蒙古随便惯了”,更是连“神力”老王爷都责备上了。
察铎就是再没心眼儿,也听得出来,他浓眉一扬,道:“四叔错怪了,在蒙古,自小老人家的教诲是忠孝礼义诚正,管教比大清的家法还严,我在哪儿也不敢随便。至于‘宗人府’进宫奏禀的事,我现在就能给您回话,‘查缉营’那个班领,不是我那个朋友杀的,我愿意担保”
察铎没那么软,却相当硬的把话顶了回去。
黄衣人的脸色,明显的有点不大好看,察铎话说到这儿,他立即冷然截了口:“你愿意担保,你愿意拿什么担保,你的爵位?还是你这个人?爵位是朝廷封的,人是堂堂神力王的孙子,你未免太不当回事儿”
察铎浓眉又提高了,要说话。
可是黄衣人没给他插嘴的机会:“我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也算一半出身江湖,江湖人我见过,也结交过,仗武犯禁,永远改不了那种匪性,能不沾他们,最好别沾他们一-”
他忘了,他这个皇上宝座是怎么来的,想当初还是雍王的时候,有多少江湖人替他流过血、流过汗,他又是怎么“礼贤下士”的?
这位皇上,就是这么-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大概这也就是他英察果断的所在。
察铎听不下去,一句话硬插了进去:“您这么说,有欠公允。”
黄衣人目光一凝:“我怎么有欠公允?”
“任何人都能说这种话,您不能,任何人可以不了解江湖人,您也不能。”
“就是我太了解他们了,所以我才这么说。”
“四叔,您原谅我直言,如果没有江湖人的匪性,就未必有您今天”
黄衣人一拍坐椅扶手,站了起来:“察铎,不要太放肆,当年我用的就是他们的匪性,所以今天我才说他们永远改不了匪性。”
察铎道:“我不敢说江湖人都没有匪性,但是谁也不能说,所有的江湖人都有匪性。”
黄衣人脸上变了色,沉声道:“你”
察铎可不怕,他大声道:“至少我结交的这个江湖人,他绝没有匪性,他姓李,他祖父讳燕月,父亲讳纪珠。”
黄衣人为之一怔:“怎么说,察铎,他是‘辽东’李家的人?”
“是的。”
“他是李纪珠的儿子?”
“是的。”
黄衣人脸上的怒气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是惊喜:“他,他怎么会是李家人居然进京来了,我也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对他父亲纪珠,我是思念已久,从京里派人上‘辽东’去,都没找到。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后人看看他,应该也跟看他父亲一样了,察铎,找个时候你安排,带他来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