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剑惊山岳

雨落连串,噼啪不停。

斥候跪在马前,湿发黏额,却不敢妄动。

暴雨敲铁甲,水流顺着刀脊,滴落地上。拓跋元一横刀立马,却是望着面前雨幕,心中不知何想。

“狄国。”拓跋元一低声说着,“冀国。”

斥候不敢多言,抬眼偷看拓跋元一脸色。

拓跋元一仍旧未动,却是他身后那人,扬鞭向前,“你先退下吧。”那人沉声说着,暴雨将他短须染湿。

“老大。”那人顿在拓跋元一半个马身之后,“如今应当如何决断?你倒是说个话,让兄弟们等着,毕竟不是道理。”

拓跋元一终于收回目光,“马岭。”

他轻声说着,“你跟我最久,我不再时,便由你坐镇。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马岭沉吟片刻,拱手回道:“下属,不敢妄言。但老大,兄弟们多是冀国出身,而且老大你本就是那……”

“可以了。”拓跋元一回过头来,看了眼马岭,“收兵吧。”

马岭微微愣神,欲言又止,终是鞠了一躬,扬起手掌,运起体内真元,“收兵!”暴喝声,穿透雨幕。

雨中人马,缓缓收起,未见慌乱。

这些人原就是老兵出身,军纪刻在血中。

拓跋元一跨了战马,回转马身,与马岭并肩而行,“小马,可是怪我。”

马岭摇了摇头,“老大做这决定,自然有老大的道理。”

拓跋元一摇着脑袋,“我们相识七年,你心里想些什么,我还不明白?从那日和我一同叛出冀国军营,你便念念不忘回头。”

马岭咬住牙关,“老大不要瞎想,自从那年你从万军从中将我背出,我马岭这条命就是老大你的。”

拓跋元一看着他,“可你还是会想。”

马岭瞥向一边,“天远县外,我俩还一同下过田地,无论过去多久,我们依旧是冀……”

“我们是马贼!”拓跋元一将他生生打断,“从上山那天起,我们便不是冀国人,不是狄国人,什么都不是。我们只有一个身份。马贼!人人得而诛之的马贼!”

马岭微张其嘴。

拓跋元一按住马岭肩膀,“即便是我们自认冀国人,冀国便会接纳我们?即便今日我们下山帮了那官兵,明日他又会万人围山。下一次……下一次,我或许就不能把你背出来了。”

马岭叹了口气,“我读书不多,可先生说过,未有国,哪有家?”

拓跋元一冷冷笑着,“教你这话的先生,如今又在哪里?”

马岭无言。

“没有家,何以为国?若一国为一大家,又岂会对家人,对我们弃之不顾?”拓跋元一策马向前,“这冀国,还能留恋什么?我们是马贼,我们是没有身份的鬼魂。坐享其成,让他们两败俱伤,这才是正途。”

“走吧。”拓跋元一向前走远,留给马岭一个莫名背影,“我们回家。”

溃刀寨,收兵回营。

山林之下,狄国营寨,落雨沙沙。

暴雨之时,谁也不愿值守。

再加上地处偏僻,想必也不会有人前来。那些狄国甲士便三三两两躲着,喝着小酒,用低语小声谈笑。

语声散在雨中,飘散不远。

谁都没有见到,在那风雨之后,有两道人影出现在营寨后侧。

狄军军寨也是简陋,破绽处处。

可雨中两人,一人挎双刃,一人背长枪,他们从未想过潜入,便这么缓缓走向后方寨门。

步步逼近,值守甲士仍在谈笑,尚未发现。

五十步。

谈笑依旧。

三十步。

木质墙垛上,一名甲士终于反应过来,拍着战友肩膀,“那是什么?”

另一人原是靠着木柱,此刻扭过头来,双眼睁大,“站住!”

那声音于暴雨之中,稍显模糊。

二十步。

门外两人,仿佛未曾听到呼喊,交头轻语。

“他们终于发现了。”

“还真是麻痹大意啊。”

更像是,面前这偌大营寨,如同根本不存于世。

十步!

“站住!”木墙上甲士拉开弓箭,“再不停下!就放箭了!”

咻!

挎剑那人突然抬手,铁箭划破长空,撕开雨幕一角,刺穿甲士咽喉。

“聒噪。”

中箭那人捂着喉咙,满面苦涩,鲜血崩了身边同伴一肩。

身边那人惊得面色发白,“蹬蹬”两步,敲响身侧铜锣。

“咣!咣!咣!咣!”

铜锣炸响。

剩余甲士放声嘶吼,“敌……”

又是一箭破空!

“袭”字尚未开口,已然灭在口中。

铜锣余音未消,那死寂营寨,终于热闹起来。

“这弦也不能用了。”林火收了弓箭,扭头看着身边吕烽,“他们还真是不当心,到底是来干嘛的?”

兵甲从帐篷之中,人潮涌出,便如蚂蚁出洞。

“无所谓。”吕烽看着营中甲士,抽出背后长枪,轻握枪尾,垂于地上,枪尖滑过水洼,划开层层涟漪,“杀完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