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英雄肝胆 儿女心肠

老道虽然暗中示意,无奈飞槊张话已出口,收不回来,明摆着当面叫阵之势。在座的人。都以为杨展在这局面之下,没法不出手。背后站着的仇儿,心头跳动,把背着的莹雪剑扶了一扶。心想我们主仆是祸是福,已到了节骨眼上了。不意杨展坐得纹风不动,向飞槊张拱拱手说:“张寨主,你请坐,你要和我过过手,这是练功夫的常事,彼此切磋切磋,也没有什么,可是得分什么时候说话,此刻好像为了虞老头子一条命,要从我两人功夫高下上来决定,这可不敢从命,假使你张寨主功夫高强,甚至连我姓杨的性命也垫在里面,这倒不要紧,只怨我年轻功浅,自讨没趣,万一我一失手,张寨主走了下风,这事便不好办了。张寨主和虞二麻子一镖之仇,事隔多年,到现在还有点化解不开这层怨结,我和张寨主无怨无仇,何必再来一下怨上加怨,何况承蒙诸位待以上宾之礼,我怎敢埋没诸位一番好意,张寨主,你不要疑惑我胆怯怕事,在这样局面下,你我两人一动手,便得分点高下,一分高下,不论谁胜谁败,都是没有意思的事,这是何必……”这时老道涵虚站了起来,大笑道:“你们有眼无珠,刚才我在席面上,早已用话点明,你们偏不信,看得杨相公斯文一脉,年纪轻轻,功夫有限,你们要明白,杨相公不肯和你们交手,不是谦虚,是存心瞧得起你们,存心想彼此交个朋友,现在这么办,把虞二这档事丢开一边,我请杨相公露一手给你们开开眼。”说罢,向齐寡妇身后两个一身青的女子招手道:“你们一齐过来,你们以二敌一,讨教杨相公一点剑术。”齐寡妇说:“义父,你叫她们两人和杨相公对剑,两对一,似乎欠公平些。”齐寡妇这意思,是深知这两个女侍卫的功夫,都在金眼雕飞槊张之上,也就是涵虚的得意门徒,齐寡妇能够威震塔儿冈,一半是涵虚老道的扶佐,一半是这两个贴身护卫。

金眼雕飞槊张一般人,还算不上塔儿冈的顶尖人物。齐寡妇说出以二对一不公平的话,是怕杨展耻笑,也许怕他吃亏,不是自己待客之道。但是老道向齐寡妇微一摇手,仍然把两个女子招了出来,指着两女,向杨展笑道:“这两个妞儿,一名紫电,一名飞虹,剑术虽不高明,还说得过去,江湖上不开眼的人们,在她们手上吃过亏的倒不少,可是在杨相公大行家手底下,哪有她们施展的余地,她们两对一,未必能占便宜,好在彼此不下煞手,大家见意而已,所以我叫她们两人出来。在杨相公面前请教几手剑法,小管家身上背着的那口尊剑,很是不凡,杨相公的剑术,定是高明,偶然游戏一下,大约不致于驳我这老面子,杨相公不必再谦虚,让他们也见识见识真功夫,他们要求杨相公在这儿留个纪念,也就应了点,这两个妞儿,心地还聪明,手上也还有分寸,杨相公,老朽极没有恶意,你也不必多挂虑了。”老道这一手,却比飞槊张金眼雕厉害。那两个女子,已行如流水般向厅门口走去。杨展剑眉一挑,心里一转,暗想倒底生姜老的辣,这两个女子,定有特殊功夫,我胜得了他们,说起来是两个女孩子,算不了什么,万一有个招架不住,定然弄得灰头土脸,抬不起头,事情挤到这儿,已无回旋余地,说不得只好施展师门秘传的绝技,和他们周旋一下了。他主意一定,站了起来,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这是道长逼得我献丑,我若再推托,好像不识抬举了,道长!你就请两位姑娘留步,何必老远跑到院子去,就在这儿替两位姑娘接接招吧!”这一句话,却有点露出锋芒来了,因为大厅左右两排椅子中间,也只宽出一丈多点地方,从香案到厅口屏风,却有两丈五六尺深,上面正中大梁上,垂下来七宝攒瓣莲花灯,下面地皮铺着百福攒寿的地毡,杨展一说出就在厅心比剑的话,连老道也有点惊疑,心想毕竟年轻人,禁不住几下里一挤,未免显出有点狂妄来了,你不知道我们两个妞儿,轻功绝人,身法如电,这点地方,以一对一,还怕你躲闪不开,何况以一敌二,这不是自招苦吃吗?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向那面喊着:“你们回来,杨相公功夫与众不同,叫你们不必跑到院子里去,你们就在这儿请教吧。”说罢,又向杨展说:“叫他们把这两排椅子往后撤宽一点才对。”杨展笑道:“何必费这大事,我就空手接几下,接不上来时,道长休得见笑。”这一卖味,老道心里也是一惊,金眼雕飞槊张瞪着四只眼,还疑惑自己听错了,因为他们两人,平时对于紫电飞虹是口服心服的,肚里还怨着老道,太把姓杨的当人物了,紫电飞虹不论是谁,有一个出手,便把姓杨的制住了,何必以二敌一呢?这时齐寡妇金眼雕飞槊张都离座散开,退到两面椅子背后,厅门屏风左右也挤满了人。这些人们,大约是塔儿冈有点头面的头目们,得到消息,来瞧热闹的。老道涵虚,却站在上面香案跟前,时时留神杨展的举动。可是杨展轻衫朱履,连衣襟都没曳起,很潇洒地站在厅心,谈笑自若,连仇儿瞧得,都有点玄虚,主人既已出口空手接剑。便没法把莹雪剑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