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齐寡妇(第5/7页)

这人是谁呢?嘿!你想不到,这人还是个妇道,而且是个寡妇,黄河两岸,提起齐寡妇的名头,不论是达官的保镖、上线的绿林,在塔儿冈左近一带跑跑道的,总得和齐寡妇打个招呼,遇上解不开的扣儿,只要齐寡妇派个人,拿着她一张字条儿,便烟消雾散,不怕你不乖乖的听她吩咐。这位齐寡妇的名头,也无非在最近七八年内叫响了的,她的本领和机智,在江湖道中,实在可算得一个杰出的厉害人物。自从江湖上有了她这个人以后,没有听她栽给人家过。我替这批饷银担心,算定自己这副老骨头,准得撂在这条道上,还不是怕飞槊张金眼雕,怕的便是那位齐寡妇……”杨展听得有点不以为然,暗笑虞二麻子人老气衰,齐寡妇无非一个女强盗,犯不上怕得这样,嘴里不说,鼻子里却哼了一声。虞二麻子立时觉察,微笑道:“其实我没有见过齐寡妇,关于齐寡妇的事,都是听旁人说的,你定以为齐寡妇手下党羽众多,是个大股匪徒的女强盗头儿?如果这样,和飞槊张金眼雕差不多,不过是个女的罢了,谈不到怕字头上去。正怪她并没有占山立寨,也没有上线开爬,她在塔儿冈还守着偌大一片财产,在塔儿冈是个首户,有人上她家去,和别处的大家富户一样的排场,见着她本人,也和大家贵妇差不多,现在年纪大约也不过三十左右,论门第,还是位总兵夫人,看表面,谁也瞧不透这位齐寡妇,有这样大的魄力和本领。

但是齐寡妇实在是个非常人物,她以前的故事,现在没有工夫细说,只说她最近几年,暗地里把塔儿冈布置得像铁桶一般,不经她许可,谁也休想走进她的禁地。据说她家里有地道,可以通到塔儿冈险要处所,也是她秘密布置的发号施令之所。她家中黑压压一片庄园,里面不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以及丫头使女长工小僮之类,可以说手上都有点明白,遇上事,都能对付一起,表面上却和平常人一般。有人说,齐寡妇是当年皮岛大帅毛文龙的小姐。她丈夫便是毛文龙手下的得力臂膀,在毛文龙被袁崇焕剑斩以后,她丈夫也力屈殉难。齐寡妇那时也不过二十左右,她却带着许多人,从海道逃走,隐迹江湖,暗地用了计谋,贿赂了几个奸臣权监,罗织罪状,把袁崇焕也弄到明正典刑,报了她父仇夫仇。到了这七八年内,才在塔儿冈露了头角。她现在家里用的一班人,以及浮山岭的飞槊张、石鼓山的金眼雕,都是皮岛毛文龙的旧部,这是人家知道一点的。没有知道的党羽,大约也不在少数。凡是齐寡妇手下的人,对于朝廷,没有不切齿痛恨的。齐寡妇和潼关外面的强徒,暗通声气,这是当然的事,所以我探出了想劫这批饷银的主点,是齐寡妇,我便知道不妙。押运的官军,又这样不济,凭我一个老头子,济得什么?便是再添上几个,也白费事。我这把年纪,也活腻了,这副老骨头,撂在此地,毫不足惜,如果再把你也带上,我真死不瞑目了。我还是那句话,将来国家,需要你们年轻人来支撑,搅在这种浑水里面,一百个犯不着,你走你的清秋大路,不要多管我老头子的事。好了!话越说越多,我还有事,你快回房去罢!”杨展一面听,一面心里不断的打稿子,听出齐寡妇非但不是普通的绿林,简直是河南一带的心腹大患,奇怪是河南那班昏庸的文武大员,平时在那儿干什么?难道个个都是耳聋眼瞎一般?可见齐寡妇的手段,非常厉害。也许文武衙门内,都有她的心腹奸细了。既然被自己知道了此事,虞二麻子孤掌难鸣,往前走,确是死路一条,难道我能看着他去送死吗?他心里稿子还没打好,虞二麻子话已说完,便要走开。杨展忙伸手拉住了虞二麻子,说道:“老前辈吩咐,晚辈不敢不遵,可是我有点小主意,也许老前辈用得上,可以解一步危难。”杨展想留住虞二麻子,故意这么说,其实他还没想出主意来。虞二麻子一听,精神不由的一振,忙问你有什主意,北道上的事,你不熟悉,哪里来的主意?杨展一急,似乎发现了一线光明,问道:“据老前辈所说,匪人有三处巢穴,老前辈能够猜度他们下手的地点么?”虞二麻子说:“这批二十几万两银子,不在少数,小一点的山头,是藏不住的,何况他们截留了这批饷银,另有用意,内藏机谋,据我猜度,金眼雕的石鼓山,在邯郸磁州一带,还在河北境内,不会下手,一进河南,过了汤阴,大赉店是打尖处所,离浮山岭最近,便有点靠不住了,再过去,到了洪县,出洪县,地名叫十三里堡,便是通塔儿冈的要道,一过十三里堡,步步走近黄河北岸,离远了塔儿冈,便不是下手之地了,所以他们下手之处,必在汤阴大赉店,到洪县十三里堡一段路上。对!大约便在这段路上,你问这个是什么主意?”杨展说:“既然猜得到他们下手地段,在未到他们下手之处,这批饷银,可以放心的走,从这儿到汤阴,大约还有二三百里路程,老前辈何妨知会押运的王太监,故意慢慢地走,一面赶紧派人,先渡过河去,通知孙督帅大营,火速调兵渡过河来,星夜兼程疾进,迎护这批饷银,孙督师当然明白这批饷银,关系全军安危,当然尽力护饷,只要兵力雄厚,齐寡妇虽然了得,也无法可想了。”虞二麻子笑道:“这主意,我早已想过了,我此刻到行辕去,便要对王太监说明内情,教他赶快派人渡河求救。但是我料到这一着棋,齐寡妇也想得到的,这条道上,齐寡妇定已层层布置,我们派去的人,大约到不了黄河口岸,便被他们截住了。再说,我探知潼关一带,非常吃紧,孙督帅几座得力营头,已经吃了几次败仗,大约所有兵力,都已调到吃紧处所,大营能不能立时抽调得力军队,赶来接应,还是个疑问。其实饷银未起程之先,军部已有紧急塘报,知会孙督帅大营,怕的是这按站传递的塘报,在这条道上,也是玄虚,也许这塘报己落齐寡妇之手。不管怎样,死马也得当活马医,这一步棋总要走的。”杨展一听,凉了半截,低着头,不住地思索。他思索的,自己决计要救一下虞二麻子,救虞二麻子还有法想,救这批饷银,却非常玄虚。但是虞二麻子这个倔老头儿,已和这批饷银贴上了,想救虞二麻子,便得救这批饷银,难就难在这上面了。杨展想了半天,猛一抬头,不见了虞二麻子,四面一看,踪影全无。虞二麻子竟悄悄溜了。杨展心里有点惭愧,一时想不出妥当办法,追上他也没有用,只好怏怏地回到三义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