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古道野店
山一重,岭一重,
清溪横溢云暗涌,
山青夕阳红。
树迎风,单迎风。
深山古道酒帘动,
野店晚霞中。
这是湘、桂、黔三地交界的崇山峻岭,一间孤零零的野店,坐落在悬崖下,古道旁一株千年古榕下挂起的酒帘,在晚霞中迎风飘扬,给这少人烟的荒山野岭带来了生气,也增添了一点点的温暖。它是进山出山商队、山客和过往行人歇脚打尖的好地方,走累了,可以在榕树下石桌石凳上歇歇脚,喝茶饮酒;天晚了,便在野店里打尖住宿。
开店的是一对远道而来夫妇,年纪都在四十岁上下。男的五短身材,一身精瘦,行动敏捷,步履轻灵,一双目光,有时宛如冷电射出,令人不寒而栗。但大多数时他都是平易近人的,神态热情而又机警。他显然是一位武林一流高手,不知是远避仇家,还是隐退江湖,在这近乎蛮荒的群山古道上开了这间酒店,想平平安安过完下半世。
他的妻子形状正与他相反,生得高大健壮、手粗、腿粗、腰围粗,性情泼辣、凶悍,宛如一头母老虎,一块几百斤的大石头,她可以随便举起放下或扔到远远的地方去。他们初来这里时,这头母老虎就是挑着一对大箩筐而来,一头是她的丈夫,一头便是家当行李。这一下便令附近在山林里出没的强人,再不敢打她的主意。而且他们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抢劫。要是抢了他们,烧了这野店,连自己在这一条古道上来往也不方便了,起码没一个歇脚饮酒的地方。
在山贼草寇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兔子不食窝边草。不但不食,往往还暗暗保护他们。不然,就没有什么商队、路人在这深山古道上来往了,那无疑断了自己的生财之路。这些强人也感觉到,这头母老虎恐怕不好惹,没有七八个人,恐怕近不了她的身。正所谓不是猛龙不过江,要是这对夫妇没有一些本事,怎敢在这深山古道上开店?只要这对夫妇不来坏自己的事,也就不必去招惹他们,让他们在这里开店,对自己只有好处而没坏处。起码自己可以扮成过往行人,在这间酒店刺探山客、商队有多少货物和金银珠宝,到时好算计在什么地方下手。
当然,这些山贼草寇,并不是啸聚山林、占据山头的绿林好汉,也不是建山寨、立城堡的黑道上的魔头,手下会有二三百人马;他们只是一伙三五成群、八九结队的亡命之徒,流窜到这三地纵横交错的群峰叠岭中拦路抢劫而已,没几个是真正的江湖高手。
这对夫妇也不想招惹是非,引人注意,一味深藏不露,安分守己开自己的酒家。何况他们也根本不是什么侠义道上的人物,对别人的生死漠然视之。他们似乎看惯了人生的悲欢离合和血腥的日子。对这伙强人的行为,也不闻不问,听之任之。只要这些宵小之辈不来招惹自己,不在自己酒店附近十里之内的地方抢劫杀人,坏了自己的生意,他们就不出面了。
初时,他们夫妇在这里开店时,也有一二处强人路过这里,趾高气扬、凶神恶煞地对他们呼来喝去。瘦小的男人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尽量应酬,求这些大爷们高抬贵手,让自己有一条生路。其中一个绰号穿林虎的山贼头,特别凶恶、残忍,带了四五个弟兄闯了进来,一进门就拍桌拍凳,吹须瞪眼,大叫:“快!快给老子们将最好的酒、最好的肉端上来,不然老子们就烧了你这间鸟店!”
他们夫妇两人不敢怠慢,连忙将最好的酒、最好的肉端了出来。穿林虎他们吃饱喝足了,便要拍拍屁股而去。
瘦小男人慌忙说:“各位大爷;还没有会帐呢。”
穿林虎一瞪眼:“什么!?你敢问老子要钱?”一个匪徒将手中的刀往桌上一放:“这就是钱,你敢不敢要?”
瘦小男人哈腰拱背,忍气吞声地说:“求大爷们高抬贵手,小人是小本买卖,要是个个像大爷们吃了就走,小人就无法在这里谋生求活了。”
穿林虎一脚,就将这个店老板踢出了门外,说:“老子从来只有向别人要钱,没人敢向老子要钱。老子不放火烧了你这间酒店,已是算好的了,你还敢问老子要钱?”
突然,母老虎噔噔地从厨房里冲了出来,两只葵扇般的大手,一手一个,拎起了两个贼人,像扔狗似的扔出了饭店,又顺手拿起了桌上的刀,双手一掰,像掰面条似的,一截截的铁片便被掰了下来,一边说:“这是刀么?简直连一根枯枝也不如。”
这群匪徒顿时惊震了,也傻了眼。母老虎又轮起了一双大眼:“谁敢在这里吃了东西不付钱的,老娘就不准他离开这个店,将他宰了当狗肉卖!”
穿林虎怔了一会,一刀劈出:“老子先将你当狗一样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