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幔中傀儡(第7/13页)
柳鹤亭深深盯住她,良久良久,却不答话。
陶纯纯秋波微转,垂首道:“方才你为什么当着别人面前骂我?”
柳鹤亭长叹一声,缓缓道:“日久天长,慢慢你就会知道我的心了。”
陶纯纯轻轻道:“难道你以为我现在不知道?”突地仰面笑道,“难道你以为我真的因为生你的气才躲到这里来的?”缓缓伸出手掌,指向荒祠殿角,接口又道,“你看,那边殿下堆的是些什么?”
月光之下,她指如春葱,纤细秀美,莹白如玉。柳鹤亭顺着她手指望去,只见荒祠殿角,四周堆着一些物事,远看看不甚清,也不知是些什么。他心中一动,掠前俯首一看,掌心不禁渗出一掌冷汗。
只听陶纯纯在身后说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柳鹤亭缓缓点了点头,突地转身长叹道:“纯纯,这次若不是你,只怕我们都要丧生在这些硫磺火药之下了!”
只见远处一人大步奔来,口中喝道:“什么硫磺火药?”银髯飘飘,步履矫健,正是那“万胜神刀”边傲天,霎眼之间,便已掠至近前。
柳鹤亭道:“那班‘乌衣神魔’,好毒辣的手段,将我们诱至祠中,却在祠外布满火药。”
要知火药一物,虽然发明甚久,但俱多用于行军对阵,江湖间甚是少见,边傲天一听“火药”两字,心头不禁为之一凛,只听他微喟一声,接口又道:“若不是她,只怕……”忽觉自己“她”之一字用的甚是不妥,倏然住口不言,却见陶纯纯一双明亮的眼波,正自含笑而睇。
愣了半晌,转身向陶纯纯当头一揖。陶纯纯连忙万福还礼,轻笑道:“这可算得了什么?老前辈千万不要如此客气,只可惜我赶来时,那班‘乌衣神魔’已逃走了,我担心这里,是以也没有追,不然将他们捉上一个,也可以看看这些能使得武林人闻之色变的‘乌衣神魔’们,到底是什么样子!”
“万胜神刀”边傲天一揖到地,长身而起,仔细瞧了她几眼,突地长叹一声,道:“老夫一生之中,除了这位柳老弟的恩师之外,从未受人恩惠,姑娘今夜的大恩大德,却令老夫没齿难忘,区区一揖,算得了什么?”
他一面说话,一面长吁短叹,心中似是十分忧闷。柳鹤亭道:“老前辈可是在为府上担心?此间既已无事,晚辈们可随老前辈一起回去,或许还可助老前辈一臂之力。”
边傲天叹道:“此事固然令我担心,却也算不得什么,那班‘乌衣神魔’,身手想必也不会有这般迅快,你我只要早些赶回去,谅必无妨。”
陶纯纯含笑道:“老前辈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将出来,晚辈们或许能替老前辈分担一二。”
边傲天一手捋须,双眉深皱,又自沉重地叹息一声,道:“老夫一生恩怨分明,有仇未报,固是寝食难安,有恩未报,更令我心里难受。”突又向陶纯纯当头一揖,道,“姑娘你若不愿我心里难受,千万请吩咐一事,让老夫能稍尽绵薄之力,不然的话……”连连不住叹息。
陶纯纯忙还礼道:“晚辈们能为老前辈分劳,心里已经高兴得很了,老前辈如此说法,岂非令晚辈们汗颜无地!”
边傲天愣了半晌,长叹几声,垂首不语。柳鹤亭见他神情黯然,两道浓眉,更已皱到一处,心中不禁又是佩服,又是奇怪,佩的是此人恩怨分明,端的是条没奢遮的好汉,奇的是武林中恩怨分明之人固多,但报恩岂在一时,又何须如此急躁?
他却不知道这老人一生快意恩仇,最是将“恩怨”二字看得严重,人若与他有仇,他便是追至天涯海角,也要复仇方快,而且死打缠斗,不胜不休。武林中纵是绝顶高手,也不愿结怨于他,人若于他有恩,他更是坐立不安,恨不能立时将恩报却,江湖中几乎人人俱知“万胜神刀”一句名言,那便是:“复仇易事,报恩却难,宁与我有仇,切莫施恩于我!”他一生也当真是极少受人恩惠。
一时之间,但见他忽而仰首长叹,忽而顿足搔头,忽又叹道:“姑娘若真的不愿让老夫效劳……”
柳鹤亭忍不住接口道:“纯纯,你就求边老前辈一事罢了。”他见这老人此刻毫无去意,想到庄稼汉子代“乌衣神魔”说出的言语,心里反而担心,是以便示意陶纯纯随意说出一事,也便罢了。
陶纯纯秋波一转,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
边傲天大喜道:“姑娘答应了么?快请说出来。”
陶纯纯轻轻瞟了柳鹤亭一眼,突又垂下头去,道:“老前辈叫他说吧。”
边傲天愣了一愣,来回走了几步,顿下身形,思索半晌,突地拊掌大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总算老夫几十年还未白活,姑娘们的哑谜,也猜得中了!”大步走到柳鹤亭身前,大声道,“这位姑娘,你可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