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第9/12页)

店伙回到院外,忍不住寻个同伴,摇头道:“世上钱痴财迷虽然不少,但这么穷凶极恶的财迷,我倒还是第一次看见。”

暗淡的灯光下,叶曼青手捧一碗浓浓的药汁,轻轻地吹着,这是她自己的药方,自己煎成的药,她要自己尝。

门外的咀嚼声、说话声、铜钱叮当声,以及南宫平的轻微呻吟声,使得她本已紊乱的思潮,更加紊乱,她颤抖着伸出手掌,扶起南宫平,颤抖着伸出手掌,将自己煎成的药,喂入南宫平口里,她与他虽然相识未久,见面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但是她对这永远发散着光与热的少年,却已发生了不可忘怀的情感。

“友谊是累积而成,爱情却发生于刹那之间。”她记得曾经有一位哲人,曾经说过一句充满着哲理的话,她曾经无数次对这句话发出轻蔑的怀疑,但此刻,她却在刹那间领会出这句话的价值。

她记得古虹、狄扬,以及那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少年名侠“破云手”,她曾经与他们在那寂寞而艰苦的华山之巅,共同度过多年寂寞而艰苦的岁月,她深深地了解他们的性情,坚忍,以及他们对“仇恨”与“荣誉”两字所付出的代价,她也曾对这些少年由岁月的累积而生出友谊的情感。

但是她与南宫平却在初相见的刹那之间,便对他发生恋情,也曾经历过许多天由恋情而产生的思念与悲欢,带着那四个青衫妇人,她重回华山之巅的竹屋后,她便又带着怀念师父的悲凄眼泪,下了华山,此后那一串短暂而漫长的时日,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南宫平那沉静的面容与尖锐的言语。

她无法猜测在那华山之巅的竹屋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就正如她此刻无法猜测南宫平对她究竟是怎么样的情感。

黑暗过去,阳光再来,阳光落下,黑暗重临……三天,整整的三天,她经历过黑暗与光明,她忍受了许多次咀嚼声、谈话声以及铜钱的叮当声……她在她紊乱的情感中,经历过这漫长的三天,她目不合睫,她彷徨无主,她煎药,尝药,喂药,虽然药的分量一天比一天轻,但是她的忧虑与负担,却不曾减少,因为昏迷不醒的南宫平,仍然是昏迷不醒。

她对那迄今仍不知其姓名的秃顶老人,早已有了一份深深的厌恶,她拒绝和这吝啬、贪财而卑鄙的老人在言语或目光上有任何的接触,但是她却无法拒绝这讨厌的老人和她与南宫平共住在一间客栈,一处相同的厢院里。

因为她还有各种原因——顾忌、人情、风俗、习惯、流言,以及她一种与生俱来的羞涩,使得她不“敢”和南宫平单独相处在一起,所以她不“敢”拒绝这吝啬、贪财而卑鄙的老人,和她与南宫平共住在一间客栈,一处相同的厢院里。

有月无灯,秃顶老人在帐钩下数着铜钱,铜钱数尽,夜已将尽,他和衣躺上床,片刻便已鼾声如雷,睡梦间他忽然惊醒,因为他忽然发觉隔壁的房间里有了一阵异常的响动。

只听南宫平有了说话的声音,秃顶老人本待翻身而起,终却睡去,睡梦之中,手掌仍然紧紧地抱着那破烂的麻袋。

第二日午后,南宫平便已痊愈,到了黄昏,他已可渐渐走动,叶曼青轻轻扶他起了床,这风姿冷艳的女子,此刻是那么疲劳和憔悴。南宫平目光不敢望她,只是垂首叹道:“我生病,却苦了你了。”

叶曼青轻轻一笑,道:“只要……只要你的病好,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高兴的。”

南宫平心头一颤,想不到她竟会说出如此温柔的言语,这种言语和她以前所说的话是那么不同,他却不知道仅仅在这短短三天里,一种自心底潜发的女性温柔,已使叶曼青对人生的态度完全改变,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使得她情不自禁地露出她对南宫平的情感,再也无法以冷傲的态度或言语掩饰。

南宫平忍不住侧目一望,自窗中映入的天边晚霞,虽将她面颊映得一片嫣红,却仍掩不住她的疲劳与憔悴,他忽然想到一句著名的诗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垂下头,无言地随着她走出房,心底已不禁泛起一阵情感的波澜,他虽已自抑制,却终是不可断绝。

箕居厅中,又在大嚼的秃顶老人目光扫处,哈哈一笑,道:“你病已好了么?”

南宫平含笑道:“多承老丈关心,我……”

秃顶老人哈哈笑道:“我若是你,绝对还要再病几天。”

南宫平一愣,只听他接口笑道:“若不是你这场大病,这女娃儿怎肯请我在这里大吃大喝,若不是你这场大病,这女娃儿怎肯表露出她对你的情感。你多病几天,我便可多吃几天,你也可多消受几日温柔滋味,这岂非皆大欢喜,你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