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在何处(第9/13页)

万达自怀中取出一方白布,仔细地裹起那匕首之柄,一面在蛇尸之旁,掘起一道土坑,一面长叹道:“我和这位梅姑娘等待着你,日光渐亮,那位狄朋友的毒势却叫人担心,口中不住发着呓语,身躯也不住挣扎着起来,梅姑娘本想点住他的穴道,但我怕他毒已入血,若是点住穴道,毒聚一处,无法流动,就更加危险。”

他语声微顿,轻轻向梅吟雪瞟了一眼,轻轻又道:“我那时本想寻一较为隐僻阴凉之处存身,等你回来,自会呼唤我们,但梅姑娘却执意不肯,她说她曾答应在此地等你,便是等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不能走开一步。”

南宫平心头一阵温暖,忍不住也轻轻向梅吟雪望了一眼,梅吟雪秋波恰巧望来,两人目光相遇,南宫平心头跳动,口中茫然道:“然后呢?”

万达道:“等到黄昏之后,我去弄来一些干粮食水,哪知梅吟雪竟然半点不吃,只是喝了两口冷水,不时焦急地望着你的去路,她口中虽不说,但我自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着急,其实我心里何尝不在为你焦虑,天黑后,我又要去寻一些柴木等生火……”

他语声再次一顿,目光向叶曼青一转,接道:“就在那时候,这位叶姑娘听到了狄扬的呻吟呓语声,循声找来了……”他眼神四边一转,话声突然放低,“这位叶姑娘,也像是为着你来的,她一眼看到梅姑娘,面色就一变,脱口道:‘南宫平,你受了伤么?’她一定猜出了梅姑娘是谁,也以为跟着梅姑娘在一起的一定是你。”

南宫平不禁又暗叹一声,心头却不知是该觉温暖,抑或是该觉茫然,他极力控制着自己想向叶曼青望一眼的欲望,却又忍不住望了一眼,于是又有两道眼波相遇,南宫平心房一跳,茫然道:“然后呢?”

“然后——”万达干咳一声,轻轻道,“梅姑娘就冷笑着问她是谁,两人……咳咳……两人言语之间,立刻冲突了起来……咳咳……”他不住干咳,显见是言不尽意,但语气神色之间,却不啻说出梅、叶两人之冲突,不过俱是为了南宫平而已。

南宫平暗叹一声,茫然道:“然……后……呢……”他自也听出了万达的言下之意。

万达道:“两位姑娘在那里说话,我自然不敢插嘴,也不便过来留意倾听,到最后只听得……咳咳……”他目光又自左右一转。

南宫平忍不住脱口问道:“说什么?”

万达道:“我只听梅姑娘冷笑说:‘不错,我年纪已有三四十岁了,自然可做你的老前辈,现在我要教训你这无礼的后辈。’”

南宫平剑眉一皱,暗中奇怪:“如此说来,叶曼青既已称她为‘老前辈’,她为何还说叶曼青无礼?”他虽然聪明绝顶,却也猜不到女子的心理,想那叶曼青若是口口声声以年龄来提醒梅吟雪,说她不过只能做南宫平的“老前辈”而已,梅吟雪焉能不怒?

心念一转,万达已接口道:“于是叶姑娘自然也……也发起怒来,这时狄扬又是一阵挣扎,我连忙去照顾着他,等他略为平息,她们两位姑娘又争吵两句,最后叶姑娘冷冷道:‘江湖中人都称你为冷血妃子,想必你心绪性格,必定十分冷静镇定,我就与你一较坐功好了,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若是谁稍有动弹,便算输了。’”

南宫平心头一动,暗忖道:“这叶曼青当真聪明绝顶,她与‘丹凤’叶秋白在华山绝顶,那等阴寒冷僻处枯困十年,别的不说,单只这坐功一诀,自比别人胜上三分。”心念至此,忍不住瞧了梅吟雪一眼,轻轻道:“她答应了么?”

万达缓缓道:“梅姑娘怎会不答应呢?”话声未了,南宫平突地想到,梅吟雪在那黝黯、阴森、狭窄的棺木中所度过的十年岁月,这十年中的寂寞与痛苦,是需要多么深邃的忍耐与自制才能度过?那么静坐较技之事,又怎能难得倒她?

一念至此,南宫平不禁长叹一声,目光各向梅吟雪与叶曼青扫了一眼,忖道:“内功之中,‘坐’字一诀,本是上乘心法,若是换了别的女子,互较‘静坐’,胜负之判,本自并不需要若干时光,饥饿、寒冷、黑暗、恐惧、寂寞……这些因素姑且不去说它,就说在如此阴森冷僻之地,随时可以发生之一些变化,足以使任何女子难以保持镇静,但这两个女人经历自与人不同,性格更是与人大异,以她们所经历、所忍受的一些事看来,一日两日之内,谁也不会动弹一下。”

万达突见南宫平面色大变,忽而欣喜、忽而感慨、忽而钦慕、忽而忧郁,心中不觉大奇,忍不住顿住语声。

突听南宫平长叹道:“她们这一比,真不知比到何年何月才会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