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在何处(第3/13页)

一阵静寂,那语声缓缓道:“只有这件事么?”南宫平道:“正是。”那语声沉声道:“难道没有遗言遗物,留交给你的父母、朋友?你难道没有心腹的话,要告诉你的情人?你难道没有未了的心事,要我代你去做?你难道不想看看,这使你正值英年而死的人,究竟是谁?”

南宫平怔了一怔,忽觉一阵悲哀的浪潮,涌上心头,他仔细一想,自己未了的心事,实在太多,但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刹那间他觉万念俱灰,沉声一叹,缓缓道:“什么事都毋庸阁下费心了。”垂下头去,瞑目而坐。

那语声奇道:“你方才要看的人……”

南宫平道:“我也不要看了。”

那语声道:“但我既已答应于你,你不妨向上看她一眼。”

南宫平只觉跟前一亮,知道此人已开启了地窖的门户,但是他却仍然垂首而坐,他此刻虽然怀疑那女子是个与他有着极为密切关系的人,但是他也不愿抬头看她一眼,因为他不愿在自己临死之前,还对世上任何一个人生出怨恨。

又是一阵静寂,只听“扑”的一声,门户重又合上,黑暗中忽又荡漾起一阵幽怨凄楚的乐声,那神秘的语声缓缓道:“远山高大,风雨飘香,风萧水寒,壮士不返,南宫兄,别了。”

南宫平长叹一声,仍然端坐未动,但是这幽怨凄楚的乐声,却使他心中悲哀的浪潮,澎湃汹涌,往来冲击,他暗中低语:“别了,别了……”忽觉面颊之上,有冰凉的泪珠滑过,英雄的眼泪,不到伤心绝望之极处,怎会轻易流落?

悲哀之中,他忽地产生了一种为生命挣扎的勇气,伸手摸着那柄匕首,缓缓走到墙边,用尽真力,插将下去,只觉手腕一震,四面墙壁,果然俱是精钢所造,他悲哀地叹息一声,倚在墙角,只觉死亡的阴影,随着时光的流去,渐更深重。

但是生命的终点,却仍是那般漫长,他不愿自残得自父母的躯体,但又只觉不能忍受这种等待死亡的痛苦,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觉身后墙壁一软,眼前光线一亮,他已向后倒了下去。

他一惊之下,翻身跃起,久历黑暗的眼睛,微微一合,瞬即张开,只见自己面前三尺处,卓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面色凝重,目光黯淡,一手举着一支松枝火把,一手拉起南宫平的衣袖,南宫平身躯一让,白发老人手掌一推,那地窖的入口密道便又关起。

南宫平呆了一呆,才发觉自己已骤然脱离了死亡的阴影,一阵不可形容的激动与狂喜,使得他木立当地,久久不知动弹。

这高举火把的白发老人,赫然竟是那“慕龙庄”“飞环”韦七!此刻他浓眉深皱,仿佛心事重重,对南宫平微一招手,当先走出,火把映耀处,只见这地道之中,处处俱是蛛网,脚步一落,便有一阵灰尘扬起,显见是久未动用,但道路迂回,有如迷宫,建筑之巧妙,却令人叹为观止。

南宫平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中充满感激,他有生以来,情感之激动,从未有此刻这般强烈,因为他此刻已经经历死亡的痛苦与绝望。

他干咳一声,只觉喉头哽咽,难以成声,讷讷道:“老前辈……”韦七头也不回,低沉道:“噤声!”转过一条曲道,忽地伸手在墙角一按,只听“呀”的一声轻响,一片墙壁,凭空向后退开三尺,韦七口中喃喃道:“七鹰呀七鹰,莫怪我救不得你们了,我只能尽力而为……”语声未了,已闪身而入。

南宫平惊疑交集,方自一愕,却见“飞环”韦七已轻轻掠出,右胁之下,夹着一个晕迷未醒的锦衣少年,沉声道:“抱起他。”南宫平依言将这锦衣少年平平托起,心中却更是疑惑,只见“飞环”韦七推上门户,转身而行,他虽仍一言不发,但眉宇之间的忧愁,却更加沉重。

轻微的脚步声,随着飞扬的灰尘,在这阴森的地道中荡漾着,南宫平忍不住轻轻道:“老……”方自出声,“飞环”韦七已沉声道:“你毋庸对我称谢。”

南宫平道:“但是……这究竟……”

韦七长叹一声,截口道:“武林之中,将生大变,关外煞星,已入中原,老夫已受其挟持,数十年辛苦挣来之基业,已眼看不保了。”

南宫平心中更是茫然不解,方待动问,韦七接口道:“你手中这少年,身怀惊人绝技,乃是‘昆仑’弟子,名叫战东来,此刻中了一种极为奇特的迷香白雾,我也无药可解,但再过一阵,他便会自然醒转,你两人俱是少年英发,前途无限,但望你们逃离此地后,待机而动,莫使那魔头真的称雄天下。”

他语声之中,满含悲怀愁苦之意,南宫平剑眉一挑,沉声道:“此人是谁?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