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龙密令(第12/14页)

山风在耳边呼啸,白云在眼前飘舞,南宫平茫然立在这山风呼啸,白云飞舞的孤脊上,耳中却什么也听不见,眼中什么都看不见,良久良久,他目光方自投落到那冥冥寞寞、深不见底的万丈绝壑中去,然后便将胸中的痛苦与忏悔,都化作了一声悠长沉重的叹息。

他口中虽无言,心中却在暗自祈祷,希望那被山风吹下绝壑的幽魂,能够得到安息,又不知过了许久,他只觉高处风寒,身上竟有些寒意,于是他手托棺木,回转身,走下苍龙岭,山腰处,风声渐息,寂寞的华山,便更加寂寞。

他紊乱的心情,却更加紊乱,除了那份对死者的忏悔与痛苦之外,他心中还有着许多无法解释的疑团!令他最思疑和迷惑的是,他直至此刻,还猜不透这具看来平凡的紫檀棺木内,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多少秘密?

寻了处幽静的山林,他将掌中所托的棺木,轻轻放到虽已渐呈枯萎,却仍柔软如茵的草地上,掀开棺盖,看了一眼,棺中的确空无一物,他仔细地再看了两眼,只觉这棺外观虽大,棺内却显得甚为浅窄,在那深紫色的木板上,似乎还有几点似乎是油渍般的污痕,不经细看,绝难察觉。

然而,纵是如此,他仍然看不出,这棺木有丝毫特异之处。

他以手支额,坐在树下,树上的秋叶,已自萧萧凋落,使得这寂寞深山中的初秋天气,更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也使得这初秋天气中的寂寞少年,平添了几分凄凉心境!

他苦苦思索着这些他无法解释的疑团,竟忘却了探究他的同门兄妹为何直到此刻还未下山的原因,伸手入怀,他取出了那条淡黄的丝绢,也触及了那只不知是太多的愚笨,抑或是太多的智慧方自使得它自撞山石而死的山鸟那冰凉的羽毛。

于是他悲哀地、自嘲地微笑了一下,握紧丝绢,取出死鸟,展开丝绢,那苍劲而熟悉的字迹,立刻又在他心底引起一股冲激的悲哀浪潮,他合上眼帘,叹息一声,再张开,只见上面写的是:“余一生虽杀人无数,然所杀者无不可杀之人,是以余生平虽然可曰无憾……”

南宫平为之长叹一声,他仔细地体会这“无憾”两字其中的滋味,暗中不禁长叹自语:“这两字看来虽平凡,其实却不知要花多少精力,忍耐多少痛苦才能做到,而我呢……”他想起方才死在他剑下的道人,“我伤了此人,心中能否无憾?”他也想起那道人方才的言语,“师父他老人家一生无憾,怎会做出他口中所说那样的事!”

于是他信心恢复,宽然一笑,接着下看:“然余无憾之中,亦有一事,可称遗憾……”

南宫平心头一冷,立即下看:“十余年前,武林中盛传一人劣迹昭彰,余心久已深恨之,适逢其人又伤余一友,是以余仗剑而出,将之毙于剑下,然事后余却知此事实乃余友之错,而那平素恶行极多之人,于此事中,反是清白无辜,是以余……”

下面的字迹,突地为一片鸟血所染,再也看不清楚!

南宫平方自看到紧要之处,此刻自是急怒交集,但鸟血已干,纵然洗去,字迹亦将模糊不清,他剑眉双轩,双拳紧握丝绢,呆呆地愕了半晌,心中突又一颤:“难道这片血迹,是自师父他老人家身上流出的!”

一念至此,胸中热血倏然上涌,倏然长身而起,只觉满怀悲激,无可宣白,方待仰天长啸一声,目光突地瞥见那只鲜血淋漓的死鸟尸体!

一时之间,他不知是该大笑三声,抑或是该大哭三声,颓然坐回地上,目光凝注死鸟,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只得跳过那片血渍,往下接看,鸟血的下面,写的是——“是以余将此人交托于汝,望汝好生看待于她……”

南宫平双眉一皱,诧声自语:“她……?她……她是谁?”

愕了半晌,再往下看:

“临行匆匆,余亦不能将此事尽告于汝,然汝日后必有一日,能尽知其中真相,余往日不能善待于汝,亦是余生平一憾,唯望汝日后戒言戒恶,奋发图强,勿负余对汝之期望!”

这寥寥数十字,南宫平翻来覆去,竟不知看了多久,只觉这淡黄丝绢上的字迹,越看越见模糊,吹在他身上的山风,寒意也越来越重。

“临行匆匆……”他口中喃喃自语,“难道……难道师父他老人家真的死了么?”于是,两行热泪,终于夺眶而出。

悲哀,加上怀疑,这滋味的确令他无法忍受。“日后必有一日,能尽知此事真相……”

但这一日,何时方至?“余往日不能善待于汝,亦是余生平一憾……”他伸手一拭面上泪痕,仰天呼道:“师父,你老人家一直对我是极好的,我也一直感激你老人家,你老人家难道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