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淮风月(第6/8页)

她说完了,又觉得很羞涩,把头一钻,深深地埋藏在熊倜宽大的胸膛里。

此时万籁寂然,只有水涛拍击,发出梦般的声音。两人也不知相互偎依了多久,熊倜轻轻地推开若馨,说:“我该走了,再不走天就要亮了。”若馨眼圈一红,又流下泪来,幽怨地说:“你等天亮再走不好吗?”

熊倜摇了摇头,说:“我要趁黑暗走,到了白天,我就再也没有走的勇气了。”

若馨拿起那手绢包的小包,擦了擦眼泪,紧紧地塞在熊倜的衣襟里,垂首说:“不要弄掉了,这上面有我的眼泪。”

他一咬牙,转身拿起包袱,忽然看见若兰也站在门旁,他觉得他再不走,就永远不能走了。

他走到若兰的跟前,说道:“姐姐我走了。”

若兰慢慢地让开路,说道:“路上要小心呀!”

熊倜回头又看了若馨一眼,她已哭得如带雨梨花,熊倜强忍住悲哀,朝若兰说:“我会小心的,姐姐放心好了。”

说完他就冲出舱门,消失在黑暗里。若兰走过去拉起若馨的手,像是告诉若馨,又像是告诉自己,坚定地说:“不要哭了,他会回来的。”

熊倜走下船的时候,大地仍然一片黑暗。此时四野无人,他本可放足狂奔,但他觉得脑海里混混糊糊,茫然若失,像是有许多事要思索,又不知道从何处开始。

他信步向前走着,在黑暗里,他觉得心灵较安全些。七年来,他足迹从未离开秦淮河,外面的一切事物,对他而言都太陌生了,面对着茫茫人海,他心里有些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他想道:“我该先去莫愁湖,去看看戴叔叔和我分别的地方,然后呢……”他抚摸着包在衣服中的长剑,思索着,“我就要去找杀死戴叔叔的仇人了,宝马神鞭萨天骥,这名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直到他的血染红我的剑为止。”

他想道:“然后呢,我就要去找我的妹妹了。记得那时她还小,总是哭,有个奶妈总是陪着她,她叫什么名字,怎么连我都想不起来,记得陆叔叔曾经告诉过我的。那天陆叔叔在晚上把我带了出来,抱我到一辆马车上,告诉我爸爸已经死了,叫我跟着他走,他要教我武功,替爸爸报仇。他又指着一个小女孩,对我说是我的妹妹,而且还把她的名字告诉了我,叫我记住,可是现在我却把她忘了,叫我怎么去找她呢?”

他转念思索着:“真奇怪,怎么那时在家里的时候,我好像从不知道我有个妹妹,也从来没有见过她,也许她太小了,所以爸爸不让我跟她玩吧!”

他一阵急驰,片刻已至莫愁湖。七年人事虽然全非,但莫愁湖还是原来的样子。他伫立湖边良久,心中反复思索,渐渐远处已有鸡啼。

熊倜自沉思中惊起,此时天已微明,他整了整衣服,暗自想着:“江宁府如何走法,我不知道,萨天骥在哪所镖局,我也忘了,我得先找个行人问问路,到了江宁府之后,再设法打听萨天骥的镖局。”

熊倜走入城内,进了茶馆,坐下后,就向堂倌问道:“喂,伙计,你知不知道江宁府有个叫宝马神鞭萨天骥的人?”

那堂倌笑道:“南京城内鸣远镖局的总镖头,宝马神鞭萨天骥的大名,谁人不知!”

熊倜道:“那鸣远镖局在哪里?”

堂倌道:“你原来是要找萨天骥呀!鸣远镖局倒是好找,从这里过两条街口,朝左一转弯,你就可以看到鸣远镖局的大招牌,不过你要找萨天骥,却来晚了五年。”

熊倜惊道:“难道他已死了?”

堂倌道:“好多年前,鸣远镖局来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个小孩,听说那两个男人也是有名的武师,后来不知怎的,萨天骥把那两个男人弄死了,大的小孩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萨天骥却和那个女人姘上了,本来大家还不知道,哪晓得过了一年,萨天骥竟和那女人结了婚。镖局里的都是好汉,大家都不满意他,不过因为镖局是他开的,也没得办法。哪晓得过了不久,萨天骥把镖局的事务忽然都交给二镖头金刀无敌镇三江骆永松,自己却带着那女人和小孩走了。”

熊倜问道:“那萨天骥现在在哪里?”

堂倌道:“这个我却不知道了,你不如到鸣远镖局去打听打听,也许那里有人知道。”

熊倜此时悲愤交集,哪里还吃得下东西?匆匆付了账,就往鸣远镖局走去。

熊倜看见鸣远镖局两扇黑漆的大门尚自紧闭,他也不管,走上前去,大声敲起门来。

过了一会,只听里面有人嘟嘟哝哝地骂道:“是哪个丧气鬼,这么早就来叫丧。”

熊倜听了大怒。大门呀的一声,开了一条小缝,钻出一个人来,睡眼惺忪地说:“是谁呀,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