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善恶难分(第2/6页)
却听温如玉又道:“那天在黄山始信峰的铁船头里,出了件奇事。你该也看到黄山周围百里的蛇虫野兽,都疯了似的跑到铁船头去。它们虽然明知在那里有个它们的克星,它们去了,必定送死,但是它们却又无法克制自己,明知送死也要跑去。
“你武功不弱,当然是有名师指点。你可知道那是为着什么吗?”
卓长卿沉吟半晌,心中虽不愿回答她的话,却仍然说道:“那潜伏在铁船头中的异兽,乃天下至毒之物,而且能够发出一种极为奇异的香味,使得任何一种蛇虫猛兽都无法抗拒。”
温如玉微微一笑,道:“对了。当时我就在想,我若召集天下英雄,别人一定不会赶来。但我若和那星蜍一样,用天下英雄都无法抗拒的诱惑,那么他们纵然恨我、怕我,却也不得不来了。”
她得意地笑了一下,又道:“我虽不能和那星蜍一样,体发异香,但我却有着普天之下没有一人见了不动心的奇珍异宝,这些珍宝就是我发出的香气。凭着这香气,我就能将天下武林豪士,都叫到我那瑾儿面前。”
卓长卿剑眉微皱,暗道一声:“原来如此。”
他先前本在奇怪,天目山上,怎会有个如此盛会,此刻一听才知道真相。
温如玉笑容一敛,突又叹道:“哪知道瑾儿听了我这计划,却道:‘你老人家的奇珍异宝虽然都是世人梦寐以求之物,却也未见得能将天下英雄都引来。来的若都是一些不成才的角色,那我还不如不看哩。’我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办法,本来以为已经很好了,哪知却被她这一句话全盘推翻。但我仔细一想,却又不能不承认她这话说得有些道理。”
卓长卿暗中颔首,忖道:“看来这温瑾还是个聪明绝顶之人。”
却听温如玉又道:“过了几天,她忽然自己画了三幅画,拿来给我看,又对我说要在天目山开个较技之会。她说:‘这么一来,一些贪财爱宝的人,固然是非来不可,另一些还未成婚的少年豪杰,也一定会来。就算还有些这两样都不能打动的人,但他们只要是武林中人,就不会没有争名好胜之心,一听天目山上有个如此的较技之会,必定会赶来的。’她又说:‘好利、好名、好色、好奇,本是人们的根性,这么一做,我就不相信世人还有既不好名利,也不好奇的人!’”
卓长卿心中暗道:“惭愧。”
他自己虽不好名利财色,但好奇之心,却还是不能克制。这温瑾如此做来,确已是将世人一网打尽了。
温如玉缓缓又道:“我当时听了,心里不免有些奇怪,就问她:‘假如在那较技之会上武功最强的人,是个秃子麻子,那么你是否也要嫁给他呢?’她微微一笑,却不回答我的话,只问我肯不肯。我想来想去,还是答应了她,只是答应了之后,又有些后悔,心想普天之下,武功若能胜得了我这瑾儿的,本不会太多,即使有上几个,年龄也必定很大了,品貌也未必会好,瑾儿嫁给了这种人,岂非是彩凤随鸦?”
她目光又自缓缓注向卓长卿身上,又道:“可是今日我见了你,才知道天下果然是奇人辈出。能够教得出你这一身武功的人,那他的武功,也一定深不可测了。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你也一定不会告诉我,可是我却很钦佩他,因为他不但将你教成一身武功,还将你教成一个大丈夫。哼!世上有些人武功虽高,行为却卑鄙得很。”
她随手一指那被困在霓裳仙舞阵中,此刻身法也越来越缓、气力已渐不支的岑粲,又道:“他和他那师父,就全都是这种人。”
语气之中,怨恨之意,又复大作。卓长卿心中一动,他听了这温如玉一席话,心中思潮翻涌,几乎已将这赌命之事忘了。
此刻他见这温如玉对那黄衫少年,似乎甚为恨毒,心下又觉得有些奇怪,心想这丑人温如玉与他们师徒本是一丘之貉,她却说出此话,岂非有些奇怪?他却不知道温如玉心中对那万妙真君尹凡的怨恨,只怕还在他自己之上呢。
转目望去,只见温如玉目光低垂,凝注在自己的手指上,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而且看来还不知要想多久的样子。
卓长卿干咳一声,见她仍然浑然如未觉,心思数转,想问她要自己做的究竟是什么事,但目光动处,却见到她此刻面上竟是一片安宁祥和之色。她这张丑陋不堪的面容,暴戾冷削之气一去,看来也就似乎没有那样丑陋了。卓长卿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忖道:“此刻她心中所思,必定是十分善良之事。她一生行恶,一生之中,大约极为难得有这种安宁祥和之色。”
一念至此,遂将已到口边的话忍住了,转目望向那被困在漫天红影中的黄衫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