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大娘的真面目(第4/5页)

她睡的地方已不是那又香、又暖、又软的床,而是又臭、又冷、又硬的石头。

她既没有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没有听到那轻柔的乐声。

她听到的是一声声比哭还凄惨的呻吟。

角落里蜷伏着一个人,阴森森的灯光照在她身上。

她穿着的一件粉红色的袍子已被完全撕破,露出一块块已被打得又青又肿的皮肉,有很多地方已开始在慢慢地出血。

田思思刚觉得这件袍子看来很眼熟,立刻就想起了那“受过很大刺激”的女孩子,那已被梅姐劝回屋里去的女孩子。

她想站起来,才发觉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出,身上似已完全麻木。

她只有挣扎着,爬过去。

那女孩忽然抬起头,瞪着她,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红丝,就像是只已被折磨得疯狂了的野兽。

田思思吃了一惊。

令她吃惊的,倒不是这双眼睛,而是这张脸。

她白天看到这女孩子的时候,这张脸看来还是那么美丽,那么清秀,但现在却已完全扭曲,完全变了形,鼻子已被打得移开两寸,眼角和嘴角还在流血,这张脸看来已像是个被摔烂了的西瓜。

田思思想哭,又想吐。

她想忍住,但胃却已收缩如弓,终于还是忍不住吐出。

吐的是酸水,苦水。

这女孩子却只有冷冷地瞧着她,一双眼睛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冷漠空洞,不再有痛苦,也没有恐惧。

等她吐完了,这女孩子忽然道:“王大娘要我问你一句话。”

田思思道:“她要你……问我?”

这女孩子道:“她要我问你,你想不想变成我这样子?”

她声音里也完全没有情感,这种声音简直就不像是她发出来的。

任何人也想象不到她会问出这么样一句话。

但的确是她在问。

这句话由她嘴里问出来,实在比王大娘自己问更可怕。

田思思道:“你……你怎会变成这样子的?”

这女孩子道:“因为我不听王大娘的话,你若学我,就也会变得和我一样。”

她声音冷漠而平淡,仿佛是在叙说着别人的遭遇。

她的人似已变成了一种说话的机械。

一个人只有在痛苦已达到顶点,恐惧已达到极限,只有在完全绝望时,才会变成这样子。

田思思看到她,才明白恐惧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几乎也已完全绝望。

这女孩子还是冷冷地瞧着她,冷冷道:“你是不是已经肯答应了?”

田思思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嘶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女孩子淡淡道:“不知道就是答应了,你本该答应的。”

她转过脸,伏在地上,再也不动,再也不说一句话。

田思思忽然扑过去,扑在她身上,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这女孩子道:“我的话已说完。”

田思思道:“你为什么不想法子逃走?”

这女孩子道:“没有法子。”

田思思用力去扯她的头发,大声道:“一定有法子的,你不能这样等死!”

这女孩子头被拉起,望着田思思,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奇特的微笑,道:“我为什么不能等死?我能死已经比你幸运多了,你迟早总会知道,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死都死不了。”

田思思的手慢慢松开。

她的手已冰冷。

她的手松开,这女孩子就又垂下头去,仍是伏在地上,仿佛再也不愿见到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

生命难道真的如此无趣?

田思思咬咬牙,站起来。

她发誓一定要活下去,无论怎么样她都要活下去!

她绝不肯死!

墙壁上燃着支松枝扎成的火把。

火把已将燃尽,火光阴森。

阴森森的火光映在黑黝黝的墙壁上,墙壁是石块砌成的。巨大的石块,每块至少有两三百斤。

门呢?

看不见门。

只有个小小的窗子。

窗子离地至少有四五丈,宽不及两尺。

这屋子好高,这窗子好小。

田思思知道自己绝对跳不上去,但她还是决心要试试。

她用尽全力,往上跳。

她跌下。

所以她爬。

每块石头间都有条缝,她用力扳着石缝,慢慢地往上爬。

她的手出血,粗糙的石块,边缘锋利如刀。

血从她的手指流出,疼痛钻入她的心。

她又跌下,跌得更重。

但她已不再流泪。

这实在是件很奇妙的事──一个人流血的时候,往往就不再流泪。

她决心再试,试到死为止。

但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有条绳索自窗户上垂了下来。

有人在救她!

是谁在救她?为什么救她?

她连想都没有去想,因为她已没有时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