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枭雄之搏(第9/11页)

律香川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心里的激动,道:“韩棠来了,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要亲自向你老人家道别。”

听到“韩棠”这名字,老伯的脸突然沉了下来,道:“他不该来的!”

律香川没有说话,也无法说什么,就连他都不知道韩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和老伯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很少见到韩棠,但只要一见到这个人,他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

这连他自己也都不知道为什么。

韩棠并不野蛮,并不凶恶,只不过眉目间仿佛总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之意,无论谁都没法子和他亲近。

他自然也不愿和任何人亲近,随便在什么地方,他都是站得远远的,若有人走近他七尺之内,他立刻就会走得更远些。

除了在老伯的面前,也从来没有人见到他开过口。

甚至在老伯面前他都很少开口,他好像只会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意思。

律香川看得出他对老伯并没有友爱,只有尊敬,每个人都是老伯的朋友,只有他不是。

他仿佛是老伯的奴隶。

孙玉伯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道:“他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韩棠一走进书房,就跪了下来,吻了吻老伯的脚。

这种礼节不但太过分,而且很可笑。

但韩棠做了出来,却没有人会觉得可笑,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令人觉得可笑。

因为他只要去做一件事,就全心全意做,那种无法形容的真诚不但令人感动,往往还会令人觉得非常可怕。

孙玉伯坦然接受了他的礼节,并没有谦虚推辞,这也是很少见的事,老伯从不愿接受别人的叩拜,律香川一直不懂他对韩棠为何例外。

老伯道:“这一向你还好?”

韩棠道:“好。”

老伯道:“还没有女人?”

韩棠道:“没有。”

老伯道:“你应该找个女人的。”

韩棠道:“我不信任女人。”

老伯笑笑,道:“太信任女人固然不好,太不信任女人也同样不好,女人可以使男人安定。”

韩棠道:“女人也可以使男人发疯。”老伯又笑了,道:“你看到了小方?”

韩棠道:“他没有看到我。”

老伯慢慢地点了点头,仿佛表示赞许。

韩棠忽然又道:“就算是有人看到我,也不认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冷漠的眼睛里才有了一点表情,那是种带三分讥诮、七分萧索的表情。

律香川从未在别人眼中看到过这种表情。

老伯道:“你可以走了,明年你不来也无妨,我知道你的心意。”

韩棠垂下头,沉默了很久,才一字字道:“明年我还要来,每年我只出来一次。”

老伯面上忽然露出同情之色,只有他知道这人的痛苦,但却无法相助,也不愿相助。

这一点他深深引为自疚,他不愿见到韩棠,也正是这缘故。

韩棠已转过身,慢慢地向外走。

律香川忍不住道:“我房里没有人,你若愿意留下来喝杯酒,我陪你。”

韩棠摇摇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走了出去。

律香川苦笑,忽然发觉老伯在盯着他,目光仿佛很严厉。

老伯对他很少这么严厉,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却不知做错了什么。

近来他已很少做错事。

老伯忽然道:“你很同情他?”

律香川垂下头,又点点头。

老伯道:“能同情别人,是件好事,你可以同情任何人,却不能同情他。”

律香川想问为什么,却不敢问。

老伯自己说了出来,道:“因为你若同情他,他就会发疯。”律香川不懂。

老伯叹了口气,道:“他本来早就该发疯了的,甚至早就该死了,一直到现在他还能好好地活着,就因为他觉得世上的人都对他不好。”

律香川还是听不懂,终于忍不住问道:“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以前做过什么事?”

老伯脸色又沉了下来,道:“你不必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有很多事你都不必知道。”

律香川垂首道:“是。”

老伯忽又长长叹了一声,道:“但我不妨告诉你,他做过的事以前绝没有人做过,以后只怕也没有人能做!”

律香川垂着头,正想退出,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声,还有人在惊呼,屋内后花园闯来了个怪物。

闯入花园来的不是怪物,是铁成刚,只不过他看来的确很可怕。

他全身上下几乎已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他头发大半都已被烧焦,脸也被烧得变了形,一双眼睛,赤红如血,嘴唇干裂得就像久旱的泥土。

他闯进来的时候,正如一只被猎人追逐的野兽,咽喉里发出一声喘息与嘶喊,几乎没有人能听出他呼喊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