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小马 第四章 常剥皮 (第3/4页)

年纪大的道:“可是你……”

年轻的勉强笑了笑,道:“我知道你还有老婆、孩子。反正我还是光棍一条,我没有关系!”

两个人眼睛里都已有热泪盈眶,都没有发现大门外已多了一个人。

小马正在门口看着他们,好像也快被感动得掉下眼泪来。还没有开口,帘子里的人已经在破口大骂:“王八蛋、王八羔子、兔崽子、妈那个巴子、操那娘、日死你先人板板、操你妈、丢你老母、干你娘。”

这一骂,已经包括了九省大骂,甚至还包括了远在海隅的台湾骂。

一个冷酷、冷漠、冷静的人,忽然会这么样开骂,已经令人很吃惊。

最令人吃惊的是他最后一句话。

“你们两个龟孙子快给我滚吧,滚得愈远愈好,滚得愈快愈好。”

年纪大的和年纪轻的两个人全都怔住,不是害怕得怔住,是高兴得怔住。

他要他们滚,简直比一个人凭空送他们两栋房子还值得高兴。

简直比天上忽然掉下两个大饼来还让他们高兴。

这种高兴的程度,简直已经让他们不敢相信。

小马相信。

小马了解这个人。

小马道:“他让你们走,你们还不走?”

两个人直到现在才看见小马,年纪大的吃吃问:“他真的让我们走?”

小马道:“你们能够义气,他为什么不能够义气?”

两个人还不太相信。

小马道:“你们不用怕他骂人,只有在他自己觉得自己很够义气的时候,他才会骂人。”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再同时看着小马,就一起走了。

不是走,是逃。逃得比两匹被人抽了三百六十鞭子的快马还快十倍。

小马笑了。

门帘里没有声音。

小马笑道:“想不到你这条专剥人皮的瘦猪,还有被感动的时候。”

门帘里的人终于忍不住开腔:“瘦猪是你,不是我。”

小马大笑。

门帘里的人又道:“你比我还瘦,比我还像。”

小马大笑道:“我至少还有一点比你强。”

门帘里的人明知故问:“哪一点?”

小马道:“遇见了我,你就得跟我走。”

他又解释道:“跟我走虽然倒霉,不跟我走你就更倒霉。”

谁也不希望自己太倒霉。

所以两个臭皮匠,就变成了三个臭皮匠。一个补皮,一个赖皮,一个剥皮。

九月十二,午后。

晴。

秋天的阳光最艳丽。

艳丽的阳光从西面的窗子外照进来,使得老婆婆的破酒铺看来更破旧,也使得会剥人皮的常老刀看来更可怕。

常老刀通常就叫常剥皮。

他的确常常会剥人皮。

看见了他,老皮就立刻走得远远的,远得不仅在一丈外。

他的确很怕常剥皮要剥他的皮,常剥皮也好像很想剥他的皮。

无论谁看见常剥皮,都难免会有一种要被剥皮的恐惧。

他实在是个很可怕的人。

他矮、瘦、干枯,全身的肉加起来也许还没有四两重。

可是他远比一个三百八十八斤的巨人更可怕。

他就像是把刀子。

四两重的刀子,也远比三百八十八斤的废铁更可怕。

何况这把刀子的刀锋又薄又利,而且已出了鞘—— 无论谁看见他这个人,都一定会有这种感觉。

尤其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通常都会觉得好像有一把刀子,刺在自己身上—— 刺在自己身上最痛的地方。

现在蓝兰就有这种感觉,因为常剥皮的眼睛正在盯着她。

蓝兰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很漂亮的女人不一定很有吸引力。

蓝兰不但漂亮,而且很有吸引力。足以将任何一个看过她一眼,而远在三百里外的男人,吸引到她面前一寸近的地方来。

可是她已经发现这个男人的眼光不同。

别的男人的眼光,只不过想剥她的衣服;这个男人的眼光,却只不过是想剥她的皮。

想剥衣服的眼光,女人可以忍受,随便哪种女人都可以忍受—— 只要并不是真的剥,就可以忍受。

想剥皮的眼光,女人可就有点受不了,随便哪种女人都受不了。

所以蓝兰在看着小马,问道:“常先生是不是也肯跟我们一起过狼山?”

小马道:“他一定肯。”

蓝兰道:“你有把握?”

小马道:“有。”

蓝兰道:“为什么?”

小马道:“因为他让章长腿变成了没有腿。”

蓝兰道:“章长腿也是狼人?”

小马道:“不是。”

张聋子道:“他只不过是柳大脚的老情人。”

蓝兰道:“柳大脚是谁?”

张聋子道:“狼人也有公有母,柳大脚就是母狼中最凶狠毒辣的一个。”

蓝兰笑了:“长腿配大脚,倒真是天生的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