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金东箭 第一折 世家(第7/7页)
沈皓岩即道:“就算没有驭风索,我也不会让蛟精掳走妹妹的。”观音奴吸了口气,讶道:“湖里有蛟精么?”她想起方才的情形,禁不住后怕:“幸亏大家齐心,不然一人落下,大家都跟着沉底。”沈皓岩自负地道:“驭风索不比寻常绳索,在水里也能收放随心、运转如意,妹妹大可放心。”倘若遇到两难的状况,他自然舍老船工而顾观音奴,观音奴却听不出这层意思来,笑盈盈地点头。
老船工见兄妹俩相谈甚欢,早避到一旁。数刻后风浪渐止,沈家大船驶到岸边接了三人,径往崔家而去。
辽国保大三年(1123年)六月。
梦泽香的味道飘溢真寂院的内室,耶律嘉树懒懒地躺在卧榻上,眼睛半闭,神思却已飞越万重关山。借助上邪大秘仪,他不但可在千里之外掌控观音奴的灵魂,甚至可以窥视她的梦境。
观音奴灵台清净,极少做梦,即或有梦,也不过黄金草原、碧蓝海天、师父兄长等。这次的梦却与往次不同,嘉树感到一股蒙蒙水气扑面而来,整个梦境都浸润着淡淡的青色。一叶扁舟溯流而上,两岸芳树伸展,既非盛夏的浓郁,也异于初春的娇嫩,明媚的绿枝投影在碧沉沉的水中,似要消融一般。无数纤小的白莲漂浮在河面上,只得指甲大小,瓣儿却有九重,美得令人屏息,映着点点波光,恍若荡舟星海。观音奴与一名青衫少年在舱中促膝而坐,笑语轻柔。嘉树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亦看不见那少年的正面,虽在观音奴梦中,却无端生出一股烦躁来,一拳击在卧榻上,惊起了在罗幕外打盹的人傀儡息霜。
梦境忽而一变,夏日午后,蔷薇的香气充满庭院。那青衫少年飘然而至,靠着流光溢彩的花架,向观音奴脉脉而笑,低声唤她“好夜来,好妹妹。”少年身材颀长,面孔俊美,笑时左边露出一颗虎牙。一阵风吹过,深红浅绯的花瓣簌簌落下,这般芬芳甜蜜,伸出双手也拥之不尽。
嘉树长长地透了口气,猝然醒来,呆了一会儿,想道:“是了,她今年十六岁了,情窦初开,做这样的梦也不奇怪。”这想法并不能让他感到宽慰,自己掌控的灵魂被人侵扰的愤怒席卷而来,然而骄傲如他,决不会像母亲一样使用上邪大秘仪排除情敌、独占意中人的爱慕;压抑如他,甚至不肯承认自己对观音奴的微妙情愫。
人傀儡息霜听到动静,殷勤地奉上刚沏的热茶。对着容貌与观音奴有三分相似的息霜,嘉树胸口发堵,抬手将茶盅打翻,厌烦地道:“以后不经传唤,不要随便进来。”被茶水烫到的息霜哎呀一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惶恐地看着主人大步走出内室,衣襟带风,连束发的长带也笔直扬起。
注:“雨里楼船即钓矶,碧云便是绿蓑衣。沧波万顷平如镜,一双鹭鸶贴水飞。”
“天上云烟压水来,湖中波浪打云回。中间不是平林树,水色天容拆不开。”——宋•杨万里《过宝应县新开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