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参商永隔(第5/13页)
“薛谷主!”轻微的声音却让身边的人发出了狂喜低呼,停下来看她,“你终于醒了?”
是、是谁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蓝色的发和白色的雪。
“雅弥……”她的神智稍微回复,吐出了轻微的叹息——原来,是这个人一直不放弃地想挽回她的性命么?是这个人,一直伴随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么?
那,也是一种深厚的宿缘罢。
他想说什么,她却忽然竖起了手指:“嘘……你看。”
纤细苍白的手指颤巍巍地伸出,指向飘满了雪的天空,失去血色的唇微微开阖,发出欢喜的叹息,吐出一个字:“光。”
妙风下意识地抬起头,然而灰白色的天冷凝如铁,只有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迎头而落,荒凉如死。
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霍地低头:“薛谷主!”
就在引开他视线的一瞬间,她的手终于顺利地抓住了那一根最长的金针,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光。”她躺在柔软的狐裘里,仰望着天空,唇角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在她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浮动,带着各种美丽的颜色,如同精灵一样成群结队的飞舞,嘻笑着追逐。最后凝成了七色的光带,在半空不停辗转变幻,将她笼罩。
她对着天空伸出手来,极力想去触摸那美丽绝伦的虚幻之光。
和所爱的人一起去那极北之地,在浮动的巨大冰川上看天空里不停变幻的七色光……那是她少女时候的梦想。
然而,她的梦想,在十三岁那年就永远的冻结在了漆黑的冰河里。
劫后余生的她独居幽谷,一直平静的生活,心如止水,将自己的一生如落雪一样无声埋葬。
然而,曾经一度,她也曾奢望拥有新的生活。
希望有一个人能走入她的生活,能让她肆无忌惮的笑,无所顾忌的哭,希望穿过所有往事筑起的屏障直抵彼此的内心。希望,可以和普通女子一样蒙着喜帕出阁,在红烛下静静地幸福微笑;可以在柳丝初长的时候坐在绣楼上,等良人的归来;可以在每一个欲雪的夜晚,用红泥小炉温热新醅的酒,用正经或者不正经的谈笑将昔年所有冰冷的噩梦驱散。
曾经一度,她也并不是没有对幸福的微小渴求。
然而,一切,终究还是这样擦身而过。
雪不停的下。她睁开眼睛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的飞舞,慢慢变大、变大……掉落到她的睫毛上,冰冷而俏皮。
已经是第几天了?
七星海棠的毒在慢慢侵蚀着她的脑部,很快,她就要什么都忘记了吧?
她茫然地睁开眼睛,拼命去抓住脑海里潮汐一样消退的幻影,另一只藏在狐裘里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枚长长的金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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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剑阁的七剑来到南天门时,如意料之中一样,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什么成形的抵抗。
魔宫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大规模的内斗,此刻从昆仑山麓到天门之间一片凌乱,原本设有的驿站和望风楼上只有几个低级弟子看守,而那些负责的头领早已不见了踪影。
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
高高的南天门上,赫然已有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人在静静等待着。
妙空?
“你们终于来了。”看到七剑从冰川上一跃而下,那个人从面具后吐出了一声叹息。虽然带着面具,但也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如释重负:“我等了你们八年。”
他对着霍展白伸出手来。
袖子上织着象征着五明子身份的火焰纹章,然而那只苍白的手上却明显有着一条可怖的伤痕,一直从虎口延展到衣袖里——那是一道剑伤,挑断了虎口经脉,从此后这只右手便算是残废,再也无法握剑。
霍展白和其余六剑一眼看到那一道伤痕,齐齐一震,躬身致意。八人在大光明宫南天门前一起做了同一个动作:倒转剑柄、抵住眉心。然后,相视而笑。
“六哥。”他走上前去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眼里带着说不出的表情,“辛苦你了。”
“霍七,”妙空微笑起来,“八年来,你也辛苦了。”
他抬起手,从脸上摘下了一直带着的青铜面具,露出一张风霜清奇的脸,对一行人扬眉一笑——那张脸,是中原武林里早已宣告死亡的脸,也是鼎剑阁七剑生死不能忘的脸。
八剑中排行第六的,汝南徐家大公子:徐重华!
八年前,为了打入昆仑卧底,遏制野心勃勃试图并吞中原武林的魔宫,这个昔年和霍展白一时瑜亮的青年才俊,曾经承受了那么多的压力和误解——
为了脱离中原武林,他装作与霍展白争夺新任阁主之位,失败后一怒杀伤多名长老远走西域;为了取信教王,他与追来的霍展白于星宿海旁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最后被霍展白一剑废掉右手,又洞穿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