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青天审案(第8/20页)
郑芫兴奋地睡不着,回到娘舅的住处,就开始查阅石家案的文书。第一件发现便是,主办此案的官员正是锦衣卫的北镇抚使白景泰。第二件大发现是,审案的文书中确有石家以一万两银子“企图贿赂有司”的记载,这一万两银子遭没收缴库的凭证也保存无损,但是从头到尾没有那抄家所得十万两银子的记录。以石家这样的豪富之家,抄家十万两的大事居然一字未提,实在令人费解,除非是这十万两银子已被私吞了。
翌日,郑芫及朱泛把偷出来的石案资料交给章逸过目,章逸想了想,道:“那白景泰好像是以四品锦衣卫佥事的身分兼任五品的北镇抚使,当年权倾天下,如今好像调到刑部,高升为侍郎了。这事我还要请郑学士到吏部去确认一下。”
郑芫道:“有关抄家的事,正如朱泛所料,头一回的一万两记载得一清二楚,被当作石家贿赂的证据没入上缴了。但第二回的十万两,就是放在紫檀木箱中的黄金吧,却是只字未提,定是落入那姓白贪官的私囊了。”接着她转向朱泛道:“朱泛,你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回倒是料得神准呵。”
朱泛笑而不答。章逸道:“是不是如此这般,还有待进一步证明,咱们待世驹回来再作道理。”
石世驹赶回南京时,已经入夜了。他川资不足,阮囊羞涩,早饭后赶了一天路,挨饿到此时尚未进饭,赶到“郑家好酒”店外时,脸色有些发青。郑芫一把拉住他,问道:“世驹,你怎么了?脸色不对啊。”石世驹苦笑道:“太太小姐行行好,赏些剩饭充饥吧。”
他已恢复了原来的叫花子装束,背上背了一只布包,一进屋就将布包放在柜台上。郑娘子闻声出来探望,石世驹作揖道:“布包里是向老舅爷借用的衣服,完璧归赵,多谢,多谢。”郑娘子看他脸色便知他挨饿了,赶快要他坐下,入厨房去先拿了两个包子、一壶热茶出来,石世驹谢了又谢。
待石世驹狼吞虎咽吃完两个菜包,灌了两碗热茶,郑芫才笑咪咪地道:“世驹呀,皇帝不差饿兵,你任务在身,也不要太节省呀,不吃饱如何赶路?”石世驹打了一个嗝,摇头道:“我身上只剩下几个铜板,不敢浪费。要赶时间,路上也没空行乞,心想不如一口气撑着赶回来,郑大娘这边的残羹剩菜也强过路上的饭铺。章指挥借来的五十两银子倒没有用掉,待会儿退还原主。”郑芫道:“此行可有收获?”石世驹笑道:“圆满达成任务。”
这时郑娘子着阿宽端了一大碗热腾腾的榨菜肉丝面放在石世驹面前,石世驹连声道:“叫花子那能吃得这等讲究?”但方才那两个菜包实在不足以裹腹,便呼噜呼噜把一碗热面吃了,连汤带菜全下了肚,这才舒服地笑了。
郑芫最爱看人吃得开胃,以前常常坐在柜台后面看客人吃饭,客人胃口好,她便觉得比自己吃着还受用,近年长成大姑娘了,便不好再盯着看别人吃饭。这时面对面瞧着世驹吃得痛快,不禁看得兴味盎然。
郑芫正待问些细节,章逸已带着朱泛、于安江及沙九龄走进店来,朱泛招呼道:“世驹,正在等你回来,大伙儿好好合计一下,你家老案子下一步该怎么查。”
大伙儿把查到的事凑合了一下,章逸道:“石家这案子的内情,恐怕跟大家猜得相去不远,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证物,便从那紫檀木箱的黄金,和那幅黄公望的‘春江垂钓图’着手。”朱泛道:“依俺看,那幅画多半在负责办案的白景泰府中;那万两黄金只怕就不会原封不动了,不过那紫檀木箱想来也还在白府中。问题是,如何取得这些证物?”
郑芫道:“咱们请郑学士向皇上请个重启调查的钦令,就大摇大摆地进白府去查案。”章逸道:“白景泰干过锦衣卫,现下又是刑部侍郎,宫里府里全是熟人,郑学士一动公文,只怕就打草惊蛇。那两件事物要是真在白府,一幅画加一口木箱子,要湮灭证物还不简单?至于黄金,嘿,五十两一个的金元宝上又没有铸上石家的名号?”
一直没说话的“追风剑”沙九龄这时忽然道:“我瞧这么办吧,咱们扮作强人,到白府去把那个什么白景泰绑出来,用江湖上的规矩侍候他,教那姓白的招出那两件证物的所在,包在俺身上。”于安江压低了嗓子叫声好,伸掌重重拍了沙九龄肩膀一下,道:“照哇,俺忍了好半天没敢讲,咱们以前便是这么干的。他妈的白景泰当北镇抚使时,不知玩过多少酷刑,也让他自己嚐嚐伤天害理的滋味,我操他妈。”
郑芫自从跟这些粗豪汉子搅在一起,听粗话、脏话已经不会觉得受不了,最多只是皱皱眉便算了。她接着方才章逸的话,道:“章头儿说不能动公文,咱们难道从头到尾用私刑?这样就算报了仇,却没帮助石家翻案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