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青天审案(第2/20页)
朱泛忽道:“章头儿,咱们做好事,便从替前朝两大案中受冤被杀的翻案做起,您说可好?”
章逸一怔,心想:“天下多少好事可以做,你干么要选这一桩?简直是一上来就要和老锦衣卫对着干!”口头上却道:“好极,不过要翻案还得先找到受冤杀者的家人,否则就是翻成了案,当事者如无后人,也得不着好处。”心中暗骂:“这朱泛是个好事之徒,有他在便不愁没有麻烦。唉,当时若找得到别人,我便不让他加入了。”章逸这回却猜错了,这翻案的主意原是郑芫想出来的。
石头城门外,隔着秦淮河便是莫愁湖,湖畔十多座楼台水榭在葱杨烟柳之间此隐彼现,衬着五百亩的湖水碧波荡漾,极是妩媚怡人。
湖边华严庵北首有一座两层楼阁,坐北朝南。相传朱元璋爱上此地风景,便建了此楼,曾经在此和中山王徐达对弈,每次赢了棋总是怀疑徐达故意相让。终于有一次再也忍不住了,便下令徐达必须使出浑身解数,不得手下留情,结果徐达不但胜了棋,棋面上的棋子最后竟然呈现“万岁”两字。朱元璋不但不怒,反而自承徐达棋力远胜自己,便将此楼及整个莫愁湖送给了徐达,从此这楼便叫做“胜棋楼”。
此时,胜棋楼中坐着三个人,郑芫、朱泛,还有一个面貌英俊的青年叫花子,正是那身负奇冤的石世驹。
石世驹正把莫愁湖“胜棋楼”名字的由来讲给郑芫和朱泛听,朱泛听了连声赞叹道:“了不起啊,了不起。”郑芫道:“你是赞徐达的棋艺高明?”朱泛道:“这徐达不但会打仗,拍马屁的段数犹胜过他的棋艺,佩服啊佩服!”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那洪武帝是个疑心病重的人,陪他下棋乃是极危险之事。若是输给了他,他便怀疑你故意相让,你就犯了欺君之罪;若是赢了他,他心中恼怒,你的麻烦更大了。他妈的还真不好搞!这徐达凭着棋艺高强,一面赢棋,一面排万岁两字,马屁拍到朱元璋心窝里去,不但没惹麻烦,还赢得了这神仙居处般的莫愁湖,你们说徐达这老儿厉不厉害?”
郑芫道:“话虽不错,他拍马屁可用的是真本事呵。若说棋艺,朱元璋恐怕差了十级也不止。”朱泛仍在摇头赞叹,郑芫不懂为何朱泛对拍马屁的高手佩服到如醉如痴的地步,不禁有些不齿。石世驹笑道:“红孩儿不必那么着迷于马屁之道,你这官反正做不长的,要那么精于此道何用?”朱泛暗骂道:“你懂个屁!俺在研究如何拍郑芫的马屁,拍到她心窝里去,又不显得肉麻,最好还要有趣。”
郑芫不理朱泛,正色道:“世驹,咱们想要帮你家遭受的冤杀翻案,便需知道当年案发时的细节。今日在这莫愁湖畔清静无人,你可愿意告诉咱们一些线索,好让咱们重新调查石家的老案?”
石世驹道:“我家与伯父家无端卷入胡惟庸案而遭灭族之事,两位已经知晓,这其中有一个关键,便是那王桂文……”朱泛道:“王桂文?向你爹采购木材的官员?”石世驹道:“不错,王桂文是洪武帝宫里的四品内务官,原是深得上头信任的采购大臣。听家父说,皇宫里唯一一位不贪污的官员便是他。王桂文在胡惟庸任宰相时,承办朝廷几项土木兴建大案,不但材料好、价钱实在,凡有回扣的一律转换成价钱上的折扣,是以替朝廷省了巨额银两。胡惟庸对他又敬又爱,屡次向朱元璋夸他这个内务大臣。胡惟庸案发生后,抄他家时发现两种文件与王桂文有关,一是夸奖王桂文能干廉洁的文档,另一些是历次采购‘回扣’的帐目,其实是替朝廷节省下来‘折扣’的帐目。”
朱泛听到这里,已经懂了一大半,郑芫却问道:“替朝廷省大把银子有功啊,怎地获罪呢?”石世驹道:“郑姑娘问得好。如果王桂文买一批木材花了一万两银子,别的官员采购同样一批木材要花两万两银子,那王桂文岂不坏了大家的行情?日子久了,大家没有回扣拿,便要联手拔掉这不上道的眼中钉。”
郑芫道:“你爹又怎地扯进去的?”石世驹道:“锦衣卫受人之托,把王桂文辛辛苦苦向商家争取到的‘折扣’当‘回扣’来办,抄家时发现王家虽非一贫如洗,但也近乎家徒四壁,没有查到任何金银财宝。这一下只得从胡家抄出的第一种文件来诬陷,说王桂文资助胡党谋反,历年采购所得的巨额回扣都交给了胡惟庸,所以胡惟庸才会以宰相之尊,多次夸奖王桂文是国家采购之能臣。”
朱泛道:“这一来,你爹的罪名便是贿赂朝廷采购大员,败坏朝纲,是不?”石世驹道:“正如红孩儿所料,但事情发展下去,结果远比这个罪名更为可怕。锦衣卫将王桂文抓入衙门,既不送都察院也不送刑部,便自设刑堂审理。一堂审理下来,朝廷四品命官被几个锦衣卫士打掉半口牙齿,肋骨也被踢断两根。我爹是个重感情的人,便备了些上好的伤药及补品去探牢,上上下下送了不少银子,总算见到了王桂文。他看到王桂文的情形,直呼天理何在,国法何在,便有狱司告了上去。锦衣卫对我爹发了驾帖,拿历次王桂文向我爹采购的帐单来查我爹,控诉我爹送巨额的银子给王桂文当回扣,奸商乱纪,立刻也抓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