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后发先至(第2/20页)
傅翔听得毛发耸然,这山洞在神农架的顶崖,从山下走上来,必须经过好几处极为隐秘的狭道及天然石梁方能到达,他自四年前随方冀隐居于此,从来没有外人来过,除了师父和自己,就只有两只走熟了的健驴知道如何出入。这时他一人在洞里,忽然听到那呼救之声有如鬼泣,不禁有些心惊胆颤。
那微弱声音似乎发自洞口外,傅翔虽然胆大,也在犹豫是否要出去察看。就在此时,他又听到更为微弱的声音:“救……救我……”若非山中寂静,声音几已弱到无法听见,显然发声之人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傅翔侠义之心顿起,他拿起那支蜡烛缓缓走向洞口,先将蜡烛立在洞口内侧不受风的地方,然后轻轻将洞口里的厚木板推开,只见洞外白茫茫的大雾弥漫,洞口似有一人坐地不起。傅翔颤声问道:“什么人?”那人不答,似乎已经断气。傅翔正要伸手试他呼吸,那人忽然颤抖起来,整个身体抖动有如疯狂,头顶上冒着一道白气。
傅翔内功精湛又熟读医书,知道这是走火入魔进入末期的现象,如再无外力施救,此人立时便要七窍流血而亡。这人既不是鬼魂,傅翔便再无惮忌,他吸了一口气,把胸中一股祥和真阳之气贯注右臂,伸中指飞快地轻点在那人双眉中间的“印堂穴”及人中的“水沟穴”上。
那人全身抖动立停,整个人如死去一般倒在地上,傅翔知他走火入魔暂时已被止住,蹲下身来将他抱回洞内。
那人身材甚高,身体却很轻,傅翔回到洞内,借着烛光一瞧,只见是个年约八旬的削瘦老道士,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身体僵硬有如死尸,唯有呼吸未断,但时长时短,极是微弱紊乱。
傅翔将那垂死老道士抱进山洞内室,用一根筷子撬开老道的牙关,塞进三粒师父炼制的“三霜九珍丸”,用烧酒灌下去,然后运气在他胸腹任脉上的要穴依序点去,点到“气海穴”时,那老道轻叫一声,醒了过来。他气若游丝地道:“先……先护我……任……任脉……”
傅翔知道这老道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要护住任脉,必有特别的用意,但现下无暇细想,他把老道放平,运起内力,在他任脉二十四个穴道上各点了一遍。果然点完收指时,老道忽然发出清晰的声音道:“今夜碰到你这位少年人,是贫道命不该绝了。救命之恩不轻言谢,少年人,你就再助老道一臂之力,度过难关吧。”
他歇了一口气,继续道:“贫道身中剧毒,又遭人追杀,我一面强行逆转全身经络运行,一面没命狂奔,那里不好走就往那里钻,竟然钻到你神农架这秘地。虽然靠一场大雾甩脱了追兵,但终于逼得我走火入魔,若不是你……”傅翔摇手止住他说下去,因为他在烛光下仔细端详,发现那道人面色不仅苍白,印堂上还泛出一种金色的暗泽,甚是诡异,便问道:“道长,你中了何毒?中毒了多少时辰?”
那老道道:“下我毒的是一个天竺人,此人武功极其怪异,因为胜不了贫道就在酒中下毒,想来是天竺的毒功。贫道中毒已……少说已二十个时辰了……”傅翔打断道:“你刚才说你逆行经络,强行逼住毒药?”
那道士道:“那毒此刻仍逼在我胸腹之间,再不能支持一个时辰了。少年人,咱只好冒一个险……”傅翔功力深厚,兼通各种不同的内力诀要,又深通医理,虽不懂这老道如何能把所中之毒逼在体内长达二十个时辰,但隐约已猜到这道士想要冒险做什么。果然那道士道:“少年人,贫道瞧你功力深厚,想请你发功在贫道‘鸠尾’、‘巨阙’两穴上打入,贫道勉强运功锁住‘神阙’以下的穴道,助我将那毒物逼出体外。”
傅翔微微摇首道:“此刻你真气弱如游丝,我发劲太轻,万一逼不出毒气,那毒就会散走全身,再无可救。我若发劲太重,你无任何护体之气,必受重伤,甚至毙命,这太危险……”
道士听傅翔如此说,不禁又喜又忧,忙接着道:“不料少年人你内功、医道兼通,贫道有救了。贫道现下内力虽弱,但我有独门心法可凝聚真气做这最后一拚,不过……不过……”他的面色又阴沉下来,细思傅翔的话后,满脸现出犹豫难决的神情,喃喃道:“这生死决定太难,太难。贫道……贫道……唉,少年人,我看你很有决断力,由你决定吧!贫道死而无怨。”
傅翔听得傻了,那有生死之决委由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代而为之的道理?但见他双目中原本透出一线希望的喜悦,这时又完全涣散,变成茫然的绝望。傅翔对于道人对他的信任也有些感动,他知时间不容再拖,于是提起双掌,缓缓按在老道“鸠尾”和“巨阙”二穴道之上。那道人见傅翔下决心一试,他的犹疑之心顿时消失,立刻提供意见,低声道:“先用阴柔之劲导入试一下,然后换成纯阳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