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襄阳恨(第8/9页)
谁知不过数日,传来楚军被困襄阳,陆灿却猛攻谷城以及江哲正在城中的消息,更有陆灿召集援军的命令,尚维钧虽然担心陆灿战败,损伤南楚元气,却也欣慰陆灿能够大义灭亲,甚至亲自传书令容渊救援襄阳。容渊以重病不能领军推辞,再度上书,称陆灿拥兵自重,无视朝廷,为己身功业,不惜将士性命。
九月六日起,江南流言四起,皆说陆灿孤军守襄阳,不退也不进,是因为陆灿有意割据江淮称王,又指陆灿不破谷城,是因为不愿得罪大雍皇室,因为一旦陆灿自立,则江淮两面受敌,所以暗中向楚国侯江哲屈膝,表示和解之意,破长孙冀,取襄阳,不过是掩人耳目,否则为何雍军迟迟不再攻打襄阳呢?
九月十二日,仪凰堂首座纪霞向尚维钧呈上得自民间的一首短歌,“鹫翎金仆姑,燕尾绣蝥弧。陆王扬新令,千营共一呼。”(注1)
尚维钧一见便觉心如寒冰,诗中所指陆王,除了陆灿还能是何人,以军功扬威,一呼百诺,一令既下,千营一呼,除了陆灿还有何人,细察诗中之意,陆灿竟有称王之意。他犹自担心纪霞有心构陷,又令亲信暗访,却发觉数日之间,无论是江淮、荆襄,还是吴越,长江南北尽是歌声,就是三岁小儿,也在呀呀学语,唱着“陆王扬新令,千营共一呼”。尚维钧也是通晓经史之人,自然知道什么是谶谣,如果不是陆灿有意谋反,怎会传出这样的反诗,若非是陆灿这样的地位权势,如何能令一首歌谣数日之间传遍江水。
疑念既起,尚维钧心中忧急万分。恰在这时,尚维钧之子尚承业进言道:“陆灿拥甲兵,据重镇,往往不请命而自出兵,虽然功高,却非是纯臣,姑且不论他有反意的消息是真是假,朝野民心,知有陆灿,不知有国主,更不用说父亲了。若是陆灿振臂一呼,恐怕江南立刻便会易帜,到时候,不止王上身亡国灭,我们尚氏也会烟消云散。若是襄阳之战,陆灿大胜而归,朝廷必然要重重封赏,据闻军中已有怨言,万不能像前几次那样敷衍过去,可是此人已经位极人臣,身为南楚大将军,总督江南军事,爵封一等公爵,若是再要加封,就只能封王了。异姓为王,这是谋反的前兆,纵然陆灿现在没有反意,天长日久,也难免不会被部将胁裹称王。为父亲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除去陆灿和其心腹之后,再安抚他手下的将士,这些将士的亲眷都在江右,而且群龙无首,如何反叛,到时候从军中选一二和陆灿有嫌隙的宿将,让他们安分守己的防守雍军即可,父亲想必也没有中原之望,何何必定要倚重那陆灿呢?”
尚维钧虽然心许,但是依然犹豫不决,正在这时,前方军报再度传来,陆灿放弃唾手可得的谷城,回师襄阳,大败长孙冀,回书求援。尚维钧听到这样的消息,却是精神一振,若是陆灿在襄阳大胜,自己可能便无法挟制陆灿,如今陆灿急待援军,自己便可趁机迫使陆灿回军,没有襄阳,最多是失去了夺取中原的可能,可是陆灿若是谋反,却是破家亡国的大事,所以他立刻进宫,请赵陇下旨,令蔡楷为监军使,以王命阻止江夏大营出兵,更调动容渊至江夏,声称等待王命,合兵北上襄阳,却暗中让容渊封住江水,不许江夏军北上。
赵陇虽然已经亲政,但是却沉迷酒色之中,对于国事漠不关心,对于外公主张毫无反对之意,便下了旨意送往襄阳,命陆灿退兵,在他看来,孤军北上,谋夺中原,实在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据有半壁江山,放眼望去,宝殿生辉,室中尽是奇珍异宝,触手之处,满是冰肌玉骨,水晶帘下,脂香粉腻,这般福分,终老江南足矣,何必以卵击石,多生事端。
九月十八日,圣旨到了襄阳,陆灿拒不接旨,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辞拒绝退兵。
陆灿抗旨之事传到建业,赵陇大怒,他冲龄继位,虽然从未掌权,但是也无人违逆过他的命令,陆灿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平常臣子罢了,竟然违背王命,一怒之下,再度颁旨召还陆灿,贵妃纪灵湘故意微辞讥讽,说是陆灿不会遵从旨意,赵陇担心在爱妃面前失了面子,两日内接连下了七道退兵诏书。
九月二十五日,第二道诏书到了襄阳,陆灿愤而不受,可是建业依次来了七名钦使,皆是宣旨令陆灿退兵。纵然如此,陆灿本也不愿放弃襄阳,可是陆灿虽然决意进取,江夏援军却为容渊所阻,江淮军马又无法调动,粮将尽,孤立无援,雍军却是大军重整,眼看即日就要进攻襄阳,且将襄阳周边坚壁清野,不容楚军因粮于敌。陆灿立在襄阳城头,临风而泣道:“大业未成,而中道南渡,从今后再无中原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