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妖异之卷(第28/29页)

明崇俨微微一笑,道:“裴兄,你们金吾卫脚上都穿什么?”

金吾卫士兵部穿着吉莫靴,裴行俭自己脚上也正穿着,明崇俨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个。裴行俭怔了怔,道:“连什么鞋都看得出来?”

“照理是看不出穿什么鞋子的,但是你来看看,裴兄。”

明崇俨闪到了一边,裴行俭凑上前去。乍一看,白粉围出的只是一个寻常脚印,但细细看去,这脚印前端有几条细细的线。他怔了怔,道:“这人穿的好像是分趾的靴子。”

“有这种靴子么?”

裴行俭道:“我在师傅那边看过一本书,说交广一带的农夫下水田干活,有个地方是穿鱼皮靴的,因为寻常靴子下田容易滑倒。”

他还要说,明崇俨指了指那足印中间道:“你再仔细看看。”

裴行俭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忽然惊道:“有脚纹!”他抬起头,不敢确定地道:“这人是光着脚?”

在这样的天气光着脚走来走去,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裴行俭说出来也有点不敢相信。见明崇俨点了点头,他急道:“这人光着脚做什么?”

“为了吸聚尸居余气。”

裴行俭道:“这是什么东西?”在一瞬间里,裴行俭看到明崇俨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惧意,心道:“明兄虽是个书生,却胆大包天,他怕什么?”

明崇俨道:“裴兄,你不是术门中人,自然不知道。我小时听师傅说过一次,这叫泉听术,是一种招魂术。”他从怀里又摸出一把小刷子,叹了口气,道:“也是一种邪术。”

裴行俭听得明崇俨的声音突然间变得飘忽不定,像是从一个极深的孔穴里发出的,还带着嗡嗡的回音。他暗自诧异,心道:“明兄说话怎么是这个味了?”掏了掏耳朵,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也不多想,心道:“原来还有冬蚊子。”蚊蚋之属在屋中过冬,也是常事,特别是阴暗的地方。麻胡这屋子很阴暗,说不定哪儿有个苍蝇蚊子在飞。他道:“这邪术有什么用?”

“人死未满七日,都能用这种泉听术将魂魄引来,探听秘事。”

明崇俨皱起了眉。那麻胡夫妇死时左太阳处都有三点淤青,显然生前也中了浮梦术一类的法术。如果杀人之人已经探查到了要知道的东西,那么这个用泉听术的人又是何许人也?

再慢慢看吧。他蹲下去,用小刷子刷着足印上的粉末。正刷了两下,却听得裴行俭“扑哧”笑了一声。他抬起头,愕然道:“裴兄,什么事这么好笑?”

“明兄,你现在怎么这样说话?”

明崇俨莫名其妙,道:“我怎么说话了?”他想想刚才自己说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你现在捏细了喉咙说话,真不中听。”

明崇俨正刷着地上的白粉,手忽然一颤。

粉末被刷掉了许多,但还有几颗粘在上面。他只觉一颗心已提了起来,忽地站起,叫道:“闪开!”

裴行俭见明崇俨突然站起,一脸惊恐,嘴张了张,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不由一怔,道:“你说什么?”还没等明崇俨回话,只觉头顶有一股厉风扑来。

这阵厉风尖利如针。裴行俭只觉毛发俱竖,手已伸到腰间握住了七截枪枪柄。他武功不俗,手指刚一搭上,七截枪已“哗”一声抽出,直直竖了起来。

这是半招“起蛟式”。此时耳中那种嗡嗡声也已清晰起来,那是有人在低低念诵着:“……九州社令,血食之宾。镇星缚手,北帝收魂,三台七星,持剑斩精。邪精魍魉,吾誓不闻。闻吾咒者,头破脑裂,碎如微尘。急急如律令!”

最后那“急急如律令”五字,已是清楚之极。裴行俭的七截枪已然飞腾起上,他自信头顶暗算那人纵然再快,自己的长枪也能后发先至。哪知枪尖前出,顶门处只觉一阵剧痛,直如要裂开一般,身体也登时僵直了,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裴行俭拔出枪,只在电光石火一闪之间,明崇俨只听得他问了一句,便见他僵直不动。他心中后悔莫及,心道:“该死!”刚才将白粉洒到地面上时,他本该看出这脚印其实是刚才留下的。那些粉末是云母磨成的细粉,本来不会沾染什么东西。但人身有皮脂,虽然极为细微,但这一点点皮脂便能将云母粉沾住。赤脚站在地上,皮脂总会沾在地上,过几个时辰才会散去。他直到将云母粉刷掉时才发现这脚印还是刚踩下的,待要提醒裴行俭已来不及了,自己想要闪开,只觉身体一时间已不属于自己,根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