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妖异之卷(第19/29页)

弥光道:“那,要不要去报告太子?”

纥干承基啐道:“这等事,报知殿下,他会领你的情么?只怕最恨的是你。”

弥光身上一寒,心道:“确是。这等戴绿帽子的事又不体面,太子殿下对这小妖精极是宠信,若是我们告密,他说不定反要先灭我们的口。”他对师兄本就亦步亦趋,此时更是佩服,小声道:“那就真听她的话?”

纥干承基道:“自然。只消把她侍候好了,胜过为殿下干几件出生入死的大事了。”

纥干承基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高仲舒收下伞,将阿白交给迎上来的一个马夫,看了看面前这座名谓“醉刘居”的酒楼。

在居德坊,醉刘居只能算是非常普通的酒楼,是小吏或生意不大的行商买醉取乐的所在。而大唐最多的就是这一层的人,所以醉刘居的生意向来很好。与那些高档酒楼不同,醉刘居总是笑语喧天,出没于此的尽是些流莺,连为酒客助兴的也多是羯鼓响板一类的热闹乐器。

高仲舒是世家子弟,从来没到过这种所在。他刚走到门口,里面一个小二见他过来,马上挑起了帘子,一股夹杂着酒肉和汗臭味的热气一下冲了出来。高仲舒不由得皱了皱眉,那小二却没注意,自来熟一般满面堆笑地道:“公子,您来了。”

高仲舒打量了周围一下。醉刘居的底下是大堂,已经坐满了人。他道:“东二号的客人来了么?”

小二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道:“公子姓高么?”见高仲舒点了点头,他点头哈腰地道:“请,清,人家等了你一会儿了。”

酒楼的二层一般是雅座,醉刘居也不例外,招待的也是有些身份的人。只是上档次的酒楼的东家往往会请文人墨客来为雅座题个佳名,多半取六朝诗句,醉刘居倒是实在,几个雅座用“东一号”、“西一号”来老老实实地命名。不过这几天连下大雪,在大堂吃一两杯酒的客人多了,包雅座的却少了许多。今天刚过晌午,有人来包上东二号。醉刘居二楼有六个雅座,东二号较为幽静,也要大一点,那人包下了房间,说有一位高公子晚间会过来,定要好生招待。这小二记得很牢,此时见高仲舒果然到了,他衣着丽都,显然不是贩夫走卒一类人物,定然腰里多金,要好好巴结一番,因此比对旁人要殷勤百倍。

高仲舒跟着那小二上楼。醉刘居的名字也不算低俗,取晋时竹林七逸中刘伶之名。刘伶脱略形迹,以好酒得名。《世说新语》中载刘伶裸形居于屋中,旁人见之讥笑他,刘伶却道:“我以天地为住宅,房屋为衣裤,诸君为什么到我裤中来?”大抵放诞如此。现在外面正在下雪,天冷得很,里面却热气腾腾,不少人把衣服也解开了,有个黑胖子喝发了性,上身脱得赤条条的,拿着把酒壶与对面一人划拳,输了便就着壶嘴猛灌一气,大有刘伶裸形之风。

高仲舒扫了一眼,心头便有些怔忡。

今天,他收到一份弘文馆下人递进来的书信,上面用一笔纤细的字体写着想请高仲舒下课后到这里一聚的话。高仲舒莫名其妙,但一见这字体却怦然心动他的书法练得颇有火候,那人的字不算好,但一看便觉得这字不像男人写的。大唐时男女大防并不严厉,后来有名的才女鱼玄机做了女道士时还写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句子,名诗人李商隐少年时也曾与一个女道士恋爱。在这等风气下,女子看中了某个男子,愿荐枕以侍的大有人在。高仲舒平时与同学闲聊,听过一个以风流出名的同学隐隐约约透露自己与某个宦家小姐幽会的事,他脸上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对那同学大大说教了一番,心里却是羡慕之极,只盼自己也能有这等艳遇。接到这封信后,高仲舒大喜过望,觉得定然便是这事了。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也能有这等艳福,下午都没心思读书,一放了学便赶紧到了这醉刘居。一边拾级而上,高仲舒一边想道:“她是天天见我回家,心存思慕,方才约我出来的吧?”醉刘居在居德坊东北角上,正是高仲舒天天回家的必经之地,约他之人在他回家时看见他,那是完全有可能的。只是想到这位不知谁何的小姐居然要在这些下等人出没的酒馆中与自己幽会,高仲舒心里就一阵不舒服。转念一想,官宦人家的小姐要幽会情郎,定然要在旁人想不到的地方。若是在花街柳巷密集的平康坊一带被人发现了行踪,那才洗刷不清。

高仲舒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脚步也更轻快了许多。小二引着他上了楼,到了里面一间偏僻的屋子,小声道:“高公子,就是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