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妖异之卷(第15/29页)

明崇俨皱了皱眉。那个中臣镰足断定那负心子便是在高仲舒身上,很有可能消息便是从麻胡身上来的。麻胡夫妇也很有可能便是这中臣镰足所杀。加上方才这人,前后已经有三人死了。

这件事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小声道:“裴兄,这一次只怕不一样。这倭人因为那颗琉璃子丢了性命,当初这颗琉璃子可是在讷言身上的。”

高仲舒一人一马,在街上慢慢地走着。他回家原本是沿顺义门街向西回到义宁坊的家中,此时正到醴泉坊。

“阿白,又要下雪了,快点回家,回家了给你吃油饼。”

高仲舒拍了拍马头,恨不得这匹爱马能背插双翅飞起来。昨天他在家苦读那部《晋书》,对照别家,找出不少晋朝史实的错讹来,今天在弘文馆与人争论也大占上风。他最爱的事是读史,后来他成为中书舍人时,名相宋璟因为他博通典籍,熟于史实,有“欲知古,问高君”之叹。今天在弘文馆与同学说起王敦谋反之事,为王敦谋反前驻兵之地争论不休,手头几部书所言不一,便想回去查查那部《晋书》,看看沈约如何记载,明日好去辩驳一番。

天已经黑下来了,街上冷冷清清。阿白打了个响鼻,似乎又有些不安。高仲舒轻轻踢了一下马腹,正要往前走,眼前忽然漆黑一片。

像是一层厚厚的黑纱从天而降,高仲舒什么都看不见了。眼睛瞎了?他大吃一惊,正要失声大叫,可是嘴竟然如同被胶水粘住,连张都张不开,身体也像是成了木头的,动弹不得分毫。

高仲舒的背后登时有冷汗流下来。他只觉自己像是堕入一个噩梦之中,无法醒来。不仅仅是看不见了,耳鼻口肤全都在刹那间失去了效用。

真是一个噩梦么?

有时做噩梦魇着了,就是这样子的。可是高仲舒怎么也不敢相信骑着马也会睡着。当做噩梦时,如果知道那是个噩梦,他会拼命叫醒自己。现在,他也正在拼命想让自己醒来。只是,浑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变成了木头,毫无感觉,再怎么拼命也只是徒劳。

假如有根针刺进去,大概也和刺入木头一样吧。他自嘲地想着。正当要绝望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右手的食指动了一下。

那只是微微一动,如果不注意,几乎就感觉不到。但高仲舒此时全神贯注于周身的每一个动作,突然间有了感觉,这等欣喜当真难以言表。只是浑身上下也只有这根手指可以稍稍动弹,仍然觉得难受。高仲舒拼命想借着这一丝活力让自己的知觉回复过来,用尽浑身力气动着那根食指,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手指也只能微微地动一下而已。

右手的袖子里正放着那张明崇俨给他的符纸。明崇俨让他放在发髻里,但在弘文馆与同学争辩上了瘾,哪还记得这事。直到此时,他才想起这回事来。

难道明崇俨的符纸真的有效么?高仲舒不禁后悔起来。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好买,现在也只能靠这一根能微微动弹的手指了。

高仲舒的指甲留得很长。唐时士人因为不用做事,大多留着指甲,后来有名的诗人李贺更是号称“长爪郎”。他平时对阿白极为爱惜,此时再顾不得了,用尽浑身之力将指甲往阿白背上插去。

一辆马车在顺义门街由西向东驶过。

这是一辆两座马车,是平时公子游春时自驾玩耍所用。这辆马车极为富丽,驾车的是一个少年,边上坐着一个老年道士。这道士仙风道骨,双目中却隐隐有一丝诡异的杀气。

少年的车赶得很快,但这辆车走得非常平稳,拉车的马也神骏异常,因此走得虽快,却几乎没一丝声响。那少年身材甚矮,坐着比那年长道士几乎要矮一个头,长着一张瓜子脸,肌肤白得几乎要透明,嘴小小的,甚是红润。他赶着马车,大是兴奋,脸上已沁出汗水来也不擦,那道士忽然道:“小心了,前面有个醉汉,别赶那么快。”

少年也看到了前面那个骑马之人。他拉了拉缰绳,那匹马善解人意,登时放慢了步子。这少年看了看,道:“韦道长,那是个书生啊。他也喝醉了?”

他们刚从待贤坊回来,得赶在禁夜之前回到皇城。待贤坊在长安西南角,离皇城足足有十几里路,这少年很少出来,一到外面便如鱼游大海,看什么都新鲜,非要自己赶马车回来。

道士原本并没注意前面那人,他定睛看了看,道:“是个书生。”他的脸忽然一沉,道:“没想到,长安居然还有会浮梦术之人……不对,那并不是浮梦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