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剥极而复参九阳(第3/14页)
潇湘子的武功本比尹克西稍胜一筹,但因他在华山绝顶打了觉远大师一拳,由于反震之力,身受重伤,因之后来与尹克西相斗时反而先行毙命。尹克西临死时遇见“昆仑三圣”何足道,良心不安,请他赴少林寺告知觉远大师,那部经书是在这头猿猴的腹中。但他说话之时神智迷糊,口齿不清,他说“经在猴中”,何足道却听作甚么“经在油中”。何足道信守然诺,果然远赴中原,将这句“经在油中”的话跟觉远大师说了。觉远无法领会其中之意,固不待言,反而惹起一场绝大的风波,武林中从此多了武当、峨嵋两派。
至于那头苍猿却甚是幸运,在昆仑山中取仙桃为食,得天地之灵气,过了九十余年,仍是纵跳如飞,全身黑黝黝的长毛也尽转皓白,变成了一头白猿。只是那部经书藏在腹中,逼住肠胃,不免时时肚痛,肚上的疔疮也时好时发,直至此日,方得张无忌给它取出,就这白猿而言,实是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这一切曲折原委,世上便有比张无忌聪明百倍之人,当然也是猜想不出。张无忌呆了半晌,自知难以索解,也就不去费心多想了,取过白猿所赠那枚大蟠桃来咬了一口,但觉一股鲜甜的汁水缓缓流入咽喉,比之谷中那些不知名的鲜果,可说各擅胜场。
张无忌吃完蟠桃,心想:“太师父当年曾说,若我习得少林、武当、峨嵋三派的九阳神功,或能驱去体内的阴毒。这三派九阳功都脱胎于九阳真经,倘若这部经文当真便是九阳真经,那么照书修习,又远胜于分学三派的神功了。在这谷中左右也无别事,我照书修习便是。便算我猜错了,这部经书其实毫无用处,甚而习之有害,最多也不过一死而已。”
他心无挂碍,便将三卷经书放在一处干燥的所在,上面铺以干草,再压上三块大石,生怕猿猴顽皮,玩耍起来你抢我夺,说不定便将经书撕得稀烂。手中只留下第一卷经书,先行诵读几遍,背得熟了,然后参究体会,自第一句习起。
他心想,我便算真从经中习得神功,驱去阴毒,但既被囚禁在这四周陡峰环绕的山谷之中,总是不能出去。幽谷中岁月正长,今日练成也好,明日练成也好,都无分别,就算练不成,总也是打发了无聊的日子。他存了这个成固欣然、败亦可喜的念头,居然进展奇速,只短短四个月时光,便已将第一卷经书上所载的功夫尽数参详领悟,依法练成。
练完第一卷经书后,屈指算来,胡青牛预计他毒发毕命之期早已过去,可是他身轻体健,但觉全身真气流动,全无病象,连以前时时发作的寒毒侵袭,也要时隔一月以上才偶有所感,而发作时也极轻微。不久便在第二卷的经文中读到一句:“呼翕九阳,抱一含元,此书可名九阳真经。”才知这果然便是太师父所念念不忘的真经宝典,欣喜之余,参习更勤。加之那白猿感他治病之德,常采了大蟠桃相赠,那也是健体补元之物。待得练到第二卷经书的一小半,体内阴毒已被驱得无影无踪了。
他每日除了练功,便是与猿猴为戏,采摘到的果实,总是分一半给朱长龄,倒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可是朱长龄局处于小小的一块平台之上,当真是度日如年,一到冬季,遍山冰雪,寒风透骨,这份苦处更是难以形容。
张无忌练完第二卷经书,便已不畏寒暑。只是越练到后来,越是艰深奥妙,进展也就越慢,第三卷整整花了一年时光,最后一卷更练了三年多,方始功行圆满。
他在这雪谷幽居,至此时已五年有余,从一个孩子长成为身材高大的青年。最后一两年中,他有时兴之所至,也偶然与众猿猴攀援山壁,登高遥望,以他那时功力,若要逾峰出谷,已非难事,但他想到世上人心的阴险狠诈,不由得不寒而栗,心想何必到外面去自寻烦恼、自投罗网?在这美丽的山谷中直至老死,岂不甚好?
这日午后,将四卷经书从头至尾翻阅一遍,揭过最后一页之后,心中又是欢喜,又微微感到怅惘。在山洞左壁挖了个三尺来深的洞孔,将四卷九阳真经、以及胡青牛的医经、王难姑的毒经,一起包在从白猿腹中取出来的油布之中,埋在洞内,填上了泥土,心想:“我从白猿腹中取得经书,那是极大的机缘,不知千百年后,是否又有人凑巧来到此处,得到这三部经书?”拾起一块尖石,在山壁上划下六个大字:“张无忌埋经处”。
他在练功之时,每日里心有专注,丝毫不觉寂寞,这一日大功告成,心头登时反觉空虚,兼之神功既成,胆气登壮,暗想:“此时朱伯伯便要再来害我,我也已无惧于他,不妨去跟他说说话。”于是弯腰向洞里钻去。他进来时十五岁,身子尚小,出去已是二十岁,长大成人,却钻不过那狭窄的洞穴了。他吸一口气,运起了缩骨功,全身骨骼挤拢,骨头和骨头之间的空隙缩小,轻轻易易的便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