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兵刀劫 第一章 蛇潜(第5/7页)

想到这儿,樊宗忽然忆起武当山上的那第三个副掌门。

——我记得曾经听他说过相似的话……他说:假如不敢挑战朝廷的权威,又如何能号称「天下无敌」……?

樊宗闭目咬一咬唇,极力挥去心里商副掌门的印象,继绡探査火药库所在。

他跟田延和李义琛已约定,只能在营地里搜索六刻,到时就在刚才的分手处会合(「首蛇道」弟子都受过特训,不必靠任何征象,行动时能自己默算时间)。这搜査的时机长度已是极限,否则既增加危险,也未必能赶及在晨光出现之前脱出敌阵。

注:一刻为现代十五分钟,六刻即一个半小时。

樊宗避过好几队哨卫,也曾遇上走出营账解手的兵卒,在黑喑的保护下未被发现。他第四次在掌心写一个「刻」字,也就是已过了半个时辰。余下时间已不多,但仍未探出火药库所在。他只好盼望另外两人有所发现。

就在此时,樊宗终于摸到一个材质格外厚重的帐篷。他心跳微微加速,贴着营账缓缓潜向其正面。从侧角瞥过去,只见营账门前坐着两个士兵,没有打火点灯,只靠较远处的营地火堆照明。樊宗再仔细视察,看见这两人都只带着刀盾,没有佩手铳火器。他们身旁地上放着十来个木桶。

凭着先前的经验,樊宗九成肯定这营账就是另一个火药库。他在心里默记的那幅地圆

上牢牢刻下这位置,同时迈起比先前更轻更静的脚步向后退却,准备返回会合地点。所有侦察已经完成。

——明夜,武当派历史将再添光荣一页。

可是在樊宗还没有离开帐篷五步外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串奇特的声音。

像爆竹,但带着更大的爆发重量?来自西北面远处。

樊宗的心,瞬间像沉入冰水之中。

三夜以来的一切努力与准备,在统声中刹那崩溃。

负责西北搜査的「褐蛇」是否被发现和攻击?或者只是某队神机营的士兵疑心下误发?甚至只是意外走火打响了手铳?这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敌军因此必将加强警备,并且仔细搜索武当派入侵的蛛丝马迹.,假如禁军将领是擅战的人才,为预防万一必定更动火药库存的布置和守卫……

也就是说,「褐蛇」的偷袭战术,已然破灭。

这一刻,樊宗想起仍然潜伏在武当派里的内奸。难道有人通风报信?可是他们这次行动极为保密,知情者就只有当天「真仙殿」内与会的十几人,还有负责执行的「褐蛇」。樊宗对这所有人都绝对信任。「褐蛇」平日在武当山上的行藏本就神秘,这次潜入任务亦断无理由被武当同门知悉——这亦是姚莲舟决意动用「褐蛇」,而非一般「首蛇道」轻功好手的重大原因。

到底是内奸所为,还是同门失手,樊宗目前实在无法判断。形势瞬息间陷入混乱。如今别说突袭计遨的成败,就连他们几个「褐蛇」能否安然逃脱,也在未知之数。

这是对樊宗决断力的极大考验,就如上次西安极救姚掌门一样。

而他马上就果断做出决定。

——敌人一个火药库恰巧就近在眼前。把握仅余时机,给予敌人最大的伤害!

一旦下了决心,「褐蛇」绝无犹疑,从探子斥候一变而成刺客。

樊宗身影如风,飞纵向火药库的帐门,同时双手已伸入腰带底下。

两名负责守卫的禁军步兵刚刚听到远方铳声,还未确知发生何事,正提起盾牌拔出腰刀来,两道锐风已掠过盾牌的顶缘上,射入二人咽喉,那先后时差仅是一击掌之间。

禁军士兵虽有精良的战甲保护,始终不能完全覆盖身体。在樊宗的暗器神技之下,与练习用的木人击靶无异。

为了减轻重量,樊宗只带了两柄得意的飞剑,主要作近战匕首用,其余都是较轻巧的铁镖,但打在要害上一样致命,两人未及发声呼救,铁镖的绫尖就深深钉进咽喉,他们咯着血,刀盾脱手,穿着盔甲的身体随之崩倒。

樊宗的身法未因发镖而稍有停顿,一口气冲入营账。帐内漆黑一片,他只靠伸手触摸,抓到了帐内最接近自己的一个坛子,猜想定是装戦着火药无疑,马上从绑腿外侧拔出短剑来,捣穿了封口和木塞,撒出火药。

他正要往帐门外撒出一条点燃用的引火线,却已听闻十数双穿着战靴的足腿往这边急奔过来,已甚接近。

已经没有足够时间制造一条既可爆破火药库、又够距离安然逃走的引火线了。只能二者选一。

樊宗摸摸衣襟内收藏的那小筒状的火折子。短暂的一瞬间,他想过用自己的生命换来这次灿破。

但他记起第一夜出动之前,姚掌门说过的话。

「就像神机营之于朝廷,『褐蛇』也同样是武当派的珍宝。」姚莲舟说:「我们的武功,从来没有一门是以死求胜的。除非你们确定已绝无活路,否则就算用你们任何一人去换十台大炮或者一百个禁军,对武当派来说都不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