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狼行荆楚 第四章 战湘龙(第5/6页)

「『破门六剑』,庞某里外都服透了。」

燕横看着庞天顺,联想起自己的师门深仇,非常明白庞天顺此刻心情。

他却不惯再受庞天顺和阮韶雄等人褒奖,只是微微一笑,就跟童静穿起蓑衣上马,在众多武人目送下,于春雨中踱出街道而去。

童静一直看见,群豪都以尊敬的目光瞧着燕横离开,让她不禁露出笑容来。

燕横稍一回头,本想看看对方还有没有追来相送,却见童静在竹笠底下的笑容,问她:「你笑什么?」

童静只是瞧着燕横,没有回答他。

◇◇◇◇

钱清此刻的感觉,就如在光天白日之下,做了一个荒诞的噩梦。

他紧闭眼睛,用力得鼻梁的皮肤也都皱起来,然后再次睁眼,期望刚才所见的都是幻象。

他失望了。

眼前的野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都是人。

当中包括了钱清长年带在身边的四名近卫,全都是锦衣卫里百中选一的精锐;另外则有临江知府吕炳季派来的十几个官差,同样是经过挑选的硬手。

倒地的人有的断掉了兵器,更多的断掉了骨头。其中两个锦衣卫肩上和腿上各插着一柄形状凶厉的飞刀,刀柄上的布巾跟刀口溢出的鲜血一般红。遍地都交响着痛苦的呻吟与哀叫。

钱清胖壮的身躯不管衣服里外都湿透了——外面因为绵绵春雨,里面是因为冷汗。他一手扶着那歪倒地上的轿子,呆若木鸡站在路上,压根儿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

他贵为当今京城禁卫大统领、皇帝头号宠臣钱宁的义子,本人亦封有锦衣卫副千户职衔,平日不论在朝在野,只要亮一亮那腰牌,百官百姓无不丧胆,别说是阻拦,就连正眼多瞧他一会儿也不敢。人人皆知,只消稍惹钱氏父子不悦,随时就会被打入诏狱①,永不超生。

『注①:明代「诏狱」为锦衣卫专设的监狱,自行拥有监禁、拷问及处刑的权力,不受刑部等司法机关过问,私刑手段极为凶残毒辣,天下官民闻其名而为之震栗。』

可是偏偏就在这江西的小地方,有人竟然不卖账。

钱清仍剩一名近卫站着,正是他麾下勇将岑昆保。岑昆保擎起一对刃身窄长如兽牙的双刀,拱护在钱清身前,平素已是杀气腾腾的长脸,现在更是铁青得像鬼。

钱清的贴身近卫中,唯有岑昆保并非他义父钱宁委派,而是由钱清自己一手提拔进锦衣卫。岑昆保是河北晋州人,自少年就从学北省闻名的秘宗门分馆,练得一身过硬的武艺;后来因为醉酒杀人,逃到了京师市井间混迹,被钱清发掘并收为近身。钱清曾经派岑昆保去刺杀一名毁谤义父的京官,结果岑昆保当夜一口气将那官员妻儿共五口都干掉,此事甚得钱清欣赏,更视岑昆保为「怀中刀」。

岑昆保刀尖指向道路前头,正是那贼人站立之处。

站在当道的人满头白发白须,右手拿着脱下的竹笠,穿着铁甲掌套的左手拄着一根四尺长的杖棒。左右腰侧各带一刀一剑,至今俱未出鞘。

「呼……有点累人。毕竟也老啦……」老头子低头瞧瞧地上那十几人,每一个最少都比他年轻二十年以上。他皱着眉叹息,可是那毕挺的站姿散发出一股极强悍的气势,完全看不出半丝老态。

钱清躲在岑昆保身后,心里在不断咒骂这老头怎么不早死,但又不敢直视那双苍老却光芒闪耀的眼睛。

更令钱清害怕的,是另外还有一个贼人未出手。他瞧向更远处一块路边的岩石,石头上坐着个年轻的大块头,腿上横放着一根两头包铁的长棒。他长着一丛乱草般的短发,下面髭胡的茂密程度也不遑多让,整颗头毛茸茸像野兽,再细瞧他衣袍鞋袜,竟然是个和尚。

钱清顿时想起自从来了江西之后,不时听到那个名号。

「破……破……」

眼前这一老一少两名怪客,就跟吕炳季形容的贼人一模一样。如假包换。

先前钱清听闻本地官僚口中谈到「破门六剑」时,仍是嗤之以鼻,更认为这只是官员拖延向义父上缴「仿仙散」利润的借口。

——这种地方,出得了什么「剑侠」?不过是几个有点武功的毛贼而已……

路边仍然站着二十多名临江府的官差,另有四个负责抬轿挑担的脚夫,早就吓得想逃命,只是那野和尚在一边虎视眈眈,他们站在原地不敢动一动。

官差们以为吕知府既已利用阮韶雄一干武人引开了「破门六剑」,这番暗中护送钱大人出省必然顺利无碍,怎料贼人还是拦途出击,不免大叹倒霉。

练飞虹仍旧把四尺鞭杆当作拐杖拄着,上下仔细打量岑昆保的马步架式,又瞧他手中双刀的模样。

「你是……秘宗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