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狼行荆楚 第二章 狼男与狼女(第2/7页)
「我一直都搞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直至打了这两个月的架,我终于明白了:从前跟同门打得再激烈,那也只是为了锻炼,心里既没有真正要狠狠打死对方的念头,也没有打输就必死无疑的准备;这些日子里我打过的家伙,相比我从前的同门,虽然都是一群不入流的废物,可打架时心里感觉就是不一样。」
他瞧着自己的拳头,继续微笑着说:「我甚至觉得,跟这些废物打了一段日子,反倒好像比从前变强了。」
锡晓岩至此明白,自己不惜一切离开武当,不单纯是为了寻找荆裂和虎玲兰,也是为了心里更深的渴望:再次尝尝武当山下这个不一样的世界。
他知道荆裂能胜他,就是因为比他更早踏足这条道路——猛兽在荒野中觅食求生之路。
锡晓岩决心要跨过荆裂这座山,一往无前。
他不知不觉把拳头捏得勒勒发响。妓女听了更是害怕。
韦祥贵看见锡晓岩这副狂热的表情,笑起来了。
——这家伙原来真是个疯子。我不用担心银子的事了,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
韦祥贵猛地拍一拍桌子,站起身干了一杯。
「那我也得提起劲来,替你找更多更厉害的对手,助你这柄『鬼刀』磨得更锋利!」
相比跟锡晓岩初相识的时候,韦祥贵肚子微微发福,脸皮也因纵情酒色而有点松驰,两个大眼袋在灯火下现出深刻的阴影,怎么看都不像比锡晓岩小两岁。
可是此刻,他瞧着锡晓岩的眼里重新燃起光芒来。
「我会一直带着你打上去,直到有一天,人家都公认你天.下.无.敌!」
听见韦祥贵这句「天下无敌」,锡晓岩呆住了。他蓦然思念起武当山来。
——可是我已不会回去了。
锡晓岩伸出手掌,跟韦祥贵用力相握。
看着锡晓岩的样子,韦祥贵咧开牙齿灿烂大笑。
——在你天下无敌的同时,我的口袋就会装满来自天下的银子!
「不过在天下无敌之前,你也得休息休息啊!」韦祥贵的笑容突然变得狡猾,冷不防就把右边的妓女猛力推往锡晓岩!
锡晓岩自然而然地左手运掌成圈,将那年轻妓女倒来之势接下,一把抱住她腰肢。
这女孩年方双十,相貌也算姣美,浑身散发着让男人怦然心动的骚味。锡晓岩毕竟血气方刚,骤然把这柔软丰腴的躯体一抱入怀,心头不禁震荡。
——尤其当女子如此唾手可得时,男人更难抗拒。
妓女虽然有些害怕锡晓岩,但她已在风尘打滚一段时日,被锡晓岩抱着,自然就露出练习已久的迎客笑容。
锡晓岩在相距不足一尺下看见她这表情,他的心顿时冷下来,左掌轻轻一送,将妓女推离了自己的怀抱。
他讨厌妓女。但理由不是道德,或者嫌恶他们不洁。
锡晓岩虽然自幼就在有如狼圈的武当山长大,小时候也常怀想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这是出于天性的事。
父亲锡日勒死时他还未太懂事,关于父亲从前在物移教如何强迫妻妾服食烈性药物、促使她们诞下怪胎的事情,他是后来才断断续续从哥哥和几个幸存教徒口中听闻。
锡晓岩的生母在生下他之后数天,因身体被药物掏空了精气而死。
对于毫无记忆的爹爹,锡晓岩自然怨恨;但他同时也厌恶母亲。
——你就不能反抗他吗?为什么轻易就向这种男人屈服,连自己的性命都给了他?
妓女那个笑容,正好触动了他心底里深藏的这股厌恶感。
——这也是为什么只是一眼,锡晓岩就被虎玲兰这般强悍的女子吸引。
锡晓岩提起放在饭桌边的藤柄长刀挂回背上,朝韦祥贵勉强一笑:「你说的对,我要休息,先回客店去了。你尽情玩吧。」
韦祥贵耸耸肩。这样的怪人确实前所未见,他也没办法。
——不打紧……他必定会渐渐改变的。女人、银子和酒也改变不了的男人,我到今天还没有见过!
锡晓岩拉起斗篷头罩走往房门。
韦祥贵在他身后呼叫:「别忘了,四天之后又有另一场架,在沙头市!我今天已经跟接头的人谈好了,明天过去打点打点,你先歇歇,隔天才来!车子我也早雇好,你就养足精神吧!」
锡晓岩没有回头,只挥挥手示意听见,就推开房门出去了。
◇◇◇◇
锡晓岩离开妓院所在的巷子,步入宽阔的夜街中心。
夜已不早,大街上的商店多已打烊,只有寥寥几家酒馆的灯笼仍然亮着。这夜虽天清气朗,已是二月十七,微缺的月儿把淡淡光芒洒在城里,并不甚亮。
锡晓岩身子包在斗篷中,抵着寒凉的风,朝街北走去。
只走了数步,他就发现那寂静街道前头有人影接近,且传来缓慢的马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