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狼行荆楚 第一章 鬼刀陈(第10/11页)

锡晓岩放下失神的洪喜,垂着左掌站在铁扫子李前面,鼻头跟那扫子铁棒掠过之处相距仅仅寸许,挥舞生起的急风吹动了他前额的头发。如此接近地面对这力足开碑裂石的凶器,锡晓岩却毫不动容。

四周众人看见连环倒了一地三个恶煞,吃惊得连呼吸都停顿。他们此时知道,外面的传闻是真的:这个「鬼刀陈」,对敌果然从不拔刀,只靠拳法——而且只用单手!

瘦猴似的铁扫子李确实身手灵巧,双手交替变转下,将小扫子玩得出神入化,滴水不漏。

铁扫子李正全神留意「鬼刀陈」的动静,准备把这扫子一步步向对方压迫时,却突感面门一阵冲击,鼻子刹那间有如炸了开来!

四周的人都看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只见「鬼刀陈」仍旧垂着左手站在原地,刚才身影只稍动了一动,铁扫子李的鼻子却已被打折喷血!

锡晓岩这招全无花巧,靠的就只是超人的速度与眼力,一记不用转腰坐马、纯靠肩、臂、腕挥摔出的短拳,准确无误地直打进小扫子挥舞的空隙,又极迅疾地收回拳头,犹如火中取栗而不伤一毫!

——这种「先天真力」的过人神速与手眼相应,像铁扫子李、洪氏兄弟等寻常武夫,一生也不可能练得出来,也不可能想象得到。

——上天就是如此不公平。但也是无人能改变的事实。

铁扫子李被这一击打得晕眩,高速挥舞中的小扫子再也控制不住,反砸到他自己肩上,骨头登时裂了,他吃痛惨叫倒地。

这几招交手电光石火,就连刚才双方翻倒桌子后堕地的杯碗,都还没有停定下来,这二楼饭厅的地板上就倒了四个人,一面窗户穿开大洞。

厅里围观的众人感觉,像在白日之下看见了幻觉。

这时一人双膝跪下,正是一身华丽道袍的冯道人。只见他早将背后长剑解下,却没有拔出来,而是双手捧起过顶,献向「鬼刀陈」。他的道袍里渗满了冷汗,平日傲慢的表情不知消失到哪儿去,垂着头不敢正眼瞧「鬼刀陈」。

——冯道人的师父,确实曾是华山剑派弟子,几十年前因为捱不了清修苦练而下山求去,改名换姓,在市井里靠着些皮毛道术为生;冯道人十五岁拜他为师,本来只为了学驱鬼作法混一口饭吃,不料竟有点学剑的天分,凭一套半华山剑法,在江湖道上游食多年,确没有吃过什么亏,还打出了点名堂来。

——可是他知道这次遇上真佛了。那一点点华山剑,比不上这人一根毫毛。

锡晓岩看看躺在地上那四人,又瞄了瞄冯道人,脸上显得兴味索然,随便挥挥手。

冯道人自觉有如在鬼门关前走过,急忙将剑恭敬放在地上,又猛地叩了一个响头,带着一额头的青瘀仓惶奔向楼梯去。

他走在阶梯时,心中仍禁不住苦思:这般人物,怎么可能走到这种地方来?……

——这里明明不是属于锡晓岩的世界。

◇◇◇◇

冯道人并不是第一个从「悦东楼」开溜的人。

在「悦东楼」的后街,颜清桐跟两个镖师手下没命似的奔逃,另外两名护卫也快步紧随。

刚才锡晓岩跟关屠子交手前,颜清桐已趁着众人目光被吸引,拉着手下悄悄溜走;此刻虽离开了「悦东楼」,他还是半步没慢下,再走两条街才敢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倚在墙角上,偷瞧后面是否有人追来,眼神中充满了惶恐。

墙壁的石砖都被他背脊的冷汗染湿了。他胸腔里的心无法压抑地猛跳,好像随时要炸开。

随行那两名镖师,同样早在西安就见过锡晓岩这位武当派高手,脸色此刻也跟颜清桐一样白得像纸,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那次西安大战,颜清桐是向武当掌门姚莲舟下毒的主谋,这事更被当场揭破,要是锡晓岩看见他必无幸免——颜清桐至今都清楚记得锡晓岩这头怪物,那铁拳与霸刀当日如何震撼各大门派。

跟随颜清桐那另两名盗贼出身的王府护卫,对颜清桐三人的举动不明所以,正想发问时,颜清桐突然背项发劲,从墙壁猛地弹起来,壮躯扑向两人,左右手同时施展心意门的「鹰捉」手法,抓住二人的喉颈。他毕竟是心意门总馆「内弟子」出身,出手之迅疾非这些寻常盗匪所能抵抗,二人被捏住咽喉,痛苦难当。

「不许说。」颜清桐一脸阴森,以低沉的声线一字一字向他们告诫:「今天看见的一切,回到南昌后一句也不许对人说!明白吗?我们今天白走了一趟,见不着这个『鬼刀陈』!」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三十二

武术上的招式有所谓「刚」与「柔」之别,大体的说法是:以力量和速度主动压制对手者为之「刚」,以技巧卸力而后发制人者为之「柔」。但假如加以深究则可明白,两者其实并非一种客观的严格区分,天下并无「绝对刚硬」或「绝对松柔」的武功,只是有的门派或技术打法较偏于其中一者。正如太极阴阳为一体,刚柔也是一种相对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