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侠之大者(第3/13页)
杨过一惊,挺剑代她守护,猛听得裘千尺叫道:“刺他腰下。”杨过一怔,心想:“姑姑此时受攻,我如何能不救?但裘老前辈每次指点均有深意,想来这是一招围魏救赵的妙着。”心念甫动,长剑已然圈转,疾刺公孙止右腰。忽听得小龙女“啊”的一声叫,右臂受创,呛啷一声,淑女剑掉在地下。公孙止黑剑斜掠,挡开了杨过一招。
杨过大惊,急叫:“你快退开,我一个人对付他。”他这一动情关注,胸口又是一阵疼痛。小龙女受伤不轻,只得退下,撕衣襟裹伤。杨过奋力拚斗,对裘千尺的指点失误甚是恼怒,向她怒目横了一眼。
裘千尺冷笑道:“你怪我甚么?我只助你杀敌,谁来管你救人?哼哼,这姑娘的死活与我有甚相干?她死了倒好!”杨过怒道:“你两夫妻真是一对儿,谁都没半点心肝!”裘千尺冷笑一声,也不动怒,脸上神色自若,静观二人剧斗。
杨过斜眼向小龙女一瞥,见她靠在椅上,撕衣襟包扎伤口,料想并无大碍,精神一振,剑招忽变,自全真剑法变为玉女剑法。公孙止见他的剑法本来稳重端严,突然间轻灵跳脱,丰姿绰约,登时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心下微感奇异,暗想:“此人诡计多端,又在捣甚么鬼了?”但接招之下,只觉对方剑法吞吐激扬,宛然名家风范,与小龙女适才所使正是一路,登时疑心尽去,当下金刀黑剑同时攻了上去。
十余招后,杨过又渐落下风,给公孙止逼得不住倒退。裘千尺屡次出言指点,但杨过恼她有意损伤小龙女,对她呼叫宛似不闻,暗道:“谁要你来啰唆?”刷刷刷刷四剑,长声吟道:“良马既闲,丽服有晖,左揽繁弱,右接忘归。”口中长吟,剑招配合了诗句,挥舞得潇洒有致。公孙止一呆,道:“甚么?”
杨过又吟道:“风驰电逝,蹑景追飞。凌厉中原,顾盼生姿。”诗句是四字一句,剑招也是四招一组,吟到“风驰电逝,蹑景追飞”时剑去奇速,于“凌厉中原,顾盼生姿”这句上却是迅猛之余,继以飘逸。公孙止从没见过这路剑法,听他吟得好听,攻势登缓,凝神捉摸他诗中之意,心知他剑招与诗意相合,只要领会了诗义,便能破其剑法。
听他又吟道:“息徒兰圃,秣马华山。流磻平皋,垂纶长川。目送归鸿,手挥五弦。”这几句诗吟来淡然自得,剑法却是大开大阖,峻洁雄秀,尤其最后两句剑招极尽飘忽,似东却西,趋上击下,一招两剑,难以分其虚实。
小龙女此时已裹好创口,见杨过的剑法使得好看,但从未听他说起过,不禁问道:“过儿,这是甚么剑法,谁教你的?”杨过笑道:“我自己琢磨的,姑姑你说好么?前几日我躺着养伤,床边有一本诗集,我看到这首诗好,就记下了。朱子柳前辈在英雄宴上以书法化入武功,我想以诗句化入武功,也必能够。”小龙女道:“很好啊……”
忽听得金轮法王赞道:“杨兄弟,你这份聪明智慧,真叫老衲佩服得紧。下面几句自然是‘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叟,得鱼忘筌。’”
公孙止心念一动:“这和尚在指点我。”当下也不及细想这和尚是何用意,但想“俯仰自得”必是上一剑之后紧接下一剑,当即挥黑剑先守上盘,金刀却从中盘疾砍而出。
金轮法王文武全才,虽然僻居西藏,却于汉人的经史百家之学无所不窥,他听了杨过所吟之诗,早知下句,便先行说了出来,想借公孙止之手将他除去。这一次公孙止果然抢到先着,杨过剑招未出,已被他尽数封住去路,锯齿金刀却从中路要害斫来。好在杨过听到法王吟诗,也早防有此着,竟不再使自创的四言诗剑法,长剑横守中盘,左手中指铮的一声,在金刀背上一弹。
公孙止只感手臂一震,虎口微微发麻,心下吃惊:“这小子的古怪武功真多。”杨过这一弹正是黄药师所传的弹指神通功夫,只是他功力未够,未能克敌制胜,这一下若是让黄药师弹上了,公孙止的金刀非脱手不可。但只这么一弹,杨过已于瞬息间从下风抢回上风,长剑飞舞,再使黄药师所授“玉箫剑法”。这玉箫剑法与弹指功夫均以攻敌穴道为主,剑指相配,精微奥妙,饶是他功夫未纯,一阵急攻,却也使公孙止招架不易。
此时裘千尺又在旁呼喝:“他剑刺右腰,刀劈项颈!”“他剑削右肩,刀守左胁。”竟将公孙止每一路招数都先行喝了出来。如此一来,杨过自是有胜无败,他不再长吟,法王便无法知他剑意。公孙止的阴阳双刃虽系家传武学,但经裘千尺去芜存菁、创新补阙,大大的整顿过一番,他所使招数自是尽在裘千尺料中,不论如何腾挪变化,总是给她先行叫破。斗到酣处,蓦听得裘千尺叫道:“他刀剑齐攻你上盘。”这句呼喝时刻拿捏得极是阴毒,恰好公孙止刀剑已出,难以中途改变,杨过却有余裕抵挡。杨过低头疾趋,横剑护背,左指已戳到了对方脐下一寸五分处的“气海穴”。杨过一指得手,心中大喜,料想敌人必受重创,岂知公孙止飞出一腿,竟向他下颚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