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4页)

庾瓒脸色一凛,却又忍住没有发作。

“独孤仲平可是我的老朋友啦!我们共事已经多年……”

“我又没让你踢开他,你只是多了我作为另一个选择。有两个人争相为你破案,又都不指望这功劳升官,你还犹豫什么?况且不管什么案子,我的收费都比他低两成,这个诱惑你是抗拒不了的!”李秀一的语气是那么的不容置疑,近于霸道,庾瓒偏偏就反驳不了他。他确实抗拒不了这两成让利的诱惑,可又怕再招帮手,得罪了独孤仲平。

李秀一用睥睨的目光扫过庾瓒,见他一副人神交战的模样,轻蔑地一笑,又道:“就比如眼下这个案子,洛阳的公文上,除了告诉你这人来了长安,还说了什么?其实话里的意思就一句,这人现在归你管了,出了事没他们责任。你想知道得更多能怎么办?行个公文,再发回洛阳去让他们查?哼哼,别忘了初七是什么日子!你以为自己还有几天?而我,你知道的,在洛阳只要我想知道的事,我就能弄清楚。”

庾瓒终于不再犹豫,满脸堆出笑来,挪着胖身子从椅子里站起,对李秀一道:“既然如此,有李捕头相助,本官自是求之不得啊!来!让我们击个掌,永不相负。”

李秀一达到了目的,已经冷笑着转身朝外走去。

“别叫我李捕头,我已经不是衙门的人了——”

庾瓒的胖手掌只得僵在了空中。

荣枯酒店永远是喧闹的,只要没打烊,大厅里的酒客就不会少,他们永远会边大呼小叫地和胡汉侍女们调笑,边喝下一坛又一坛的黄汤。但老板娘碧莲对钱的热情永远不会止歇。此刻,酒店一隅的空墙边,碧莲正指挥着伙计阿得、翘翘将几幅未经装裱的字画挂上去。一群落拓文人模样的人或夹或抱着更多的画稿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胡人老板娘的脸色。碧莲已经换上了轻薄的春装,更显妩媚明艳,衣袂摆动之际香风阵阵,只惹得众人心猿意马。

“这儿空着也是空着,把你们的字画在这儿挂起来。来喝酒的哪位大爷要是看中了,我就替你们把钱收了,每个月末结算。要是他们有眼无珠,看不中,我也不占你们的便宜,各自拿了回去就行了,怎么样?”

碧莲的汉话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伴随着她特有的软糯摇荡的发声方式,直如有双纤纤玉手在撩拨着这些穷酸画匠文人的春心,当下里还有什么心思讨价还价,一迭声地让碧莲做主。

“……老板娘如此帮衬我们,还有什么说的!全听你安排就是。”

“没错,老板娘生意做得如此红火,肯定亏不了我们的,价钱也由老板娘定好了!”

“要论起来,只怕是老板娘分我的越少,我倒越开心呢。”

碧莲何尝不知他们这些平日最是计较的家伙为何大方起来,这样的事对她碧莲来说早就是习以为常了。说白了,她就是靠发嗲让这些男人无端地产生些还有甜头的妄想,从中狠狠地捞上一笔。说是五五分成,但到底卖价是多少,还不是她碧莲说了算?看看差不多了,碧莲于是道:“不过我却不懂你们大唐人这些风雅的玩意!卖多卖少可不要怨我哟。”

众人哪还有心和她计较,只一阵忙乱地点头,嚷嚷着“全凭老板娘做主”“决不反悔”之类的话,更有心急的早已迫不及待地展开自己的画作向碧莲展示。有唐一代仕女画盛行,呈现在碧莲眼前的便大多是浓墨重彩的各色美人。

碧莲一边看,一边顺嘴胡乱夸赞着,她自然是不懂画的,但也觉这些美人模样服色也画得太过俗艳雷同了些。不过,那又怎么样?她不懂画可是自觉很是懂人心,要不是自己和手下那一群胡汉美人在这里戳着,单凭谷大厨那半路出家的三脚猫厨艺,这荣枯哪会日日有这许多酒客上门呢?什么雅人俗人,只不过都是男人罢了,男人要想花钱弄幅画回家,不要这大美人,难道还会要独孤仲平画的那些什么放屁的鸡、四眼的鱼之类的怪画?不过,把那些画也弄来摆在一起,让独孤仲平一张也卖不出去,再遭些笑话议论,倒是可以煞煞他的傲气!想到这儿,碧莲忍不住笑了,她到底还是个爱混闹的胡人。

当然这些人奉上的也并非全是美人,还是夹杂了些山水、花卉并翎毛之类,其中有几幅工笔牡丹,笔触入微,设色清淡,构图也颇有些格调,将牡丹画得雍容而不俗丽,让碧莲又是眼前一亮。

“这是你画的?”

碧莲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站得稍稍靠后些的画师,这是个身穿白袍的年轻男子,身材颀长,相貌俊逸,衣着装扮十分简朴,却透着股与众不同的超拔之气。

“正是拙作,让您见笑了。”

青年朝碧莲施了一礼,但见他举止有礼、态度大方,即使面对碧莲这样的美人,也是既不慌乱也不轻漫。碧莲心里顿时有些酥动,笑道:“什么见笑,我佩服还来不及呢!真是好看,都留下吧!这些画一定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