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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仙原也是嗜茶之人,以其特殊遭遇,幼随李无心,久受其教,学识武功,世罕其匹,只不欲人前卖弄。无如才高技精,举之当世,难望得一知音,春若水一方之秀,清丽绝俗,一上来即对她存有好感,惟此番邂逅,虽非对她,亦不免心生惺惺相惜。

双方互看一眼,不自觉地相视一笑。

“姐姐方才说到的夜光杯,原来就是眼前之物,我也是早闻其名,想不到在这里看见。

真是名不虚传,当真它会自己发光么?”春若水说道。

沈瑶仙听她竟忽然对自己改了称呼,一时颇感诧异,只是当她发觉到对方的一派纯真,不染世态,也就甘于自承。

双方相视一笑,多少心事感怀,尽在不言之中。

“我想是不会的,即使是传说中的夜明珠,也绝不会在黑暗之中,自己放光,还是要借助外来的光,引发它本身感光的折射能力。是不是,君先生?”杏目微转,看向君无忌,此一霎,分明凌厉尽去,只是娇柔的大方仪态,确是我见犹怜。

君无忌亦不禁为她的绝世风华所吸引,只是却保留着一份警惕,一个镇静如斯的人,也绝不是一个轻言放弃原则的人。

“姑娘说的极是,这例子很明显,就像姑娘你面前的这口宝剑,想来必然极其锋利明亮,很可能有截金断玉之利,只是它也绝不会真的在无星无月的夜晚,自行放光的。”

“对了!”含蓄着静静的笑靥,沈瑶仙的目光,随即投落在自己面前的那口剑上。

剔透玲珑的春若水,立刻有所觉察,自然地向她注视过去,默察着她的微妙反应。只是春若水却不曾看出丝毫异态,甚至于透过对方最称敏感的那一双剪水双瞳,亦不见丝毫异常神采。

一个人能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到如此绝对冷静地步,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正因为如此,对方姑娘的下一步行止,也就益加的难以预知。

沈瑶仙已自长几上缓缓地拿起了她那口形式古雅的心爱吴钩,纤指按动哑簧,将一口堪称明亮的玉泉青锋,现诸眼前,迎以月色,立时光华大显。

“君兄,你是此道的大行家,我这口剑,却也当得上稀世之珍,你可知它的出处么?”

边说己自合剑入鞘,一并递了过来。

君无忌接过来,细看了一遍,特别注意它细窄的剑锋,以及不同于一般的如意吞口,微微点了一下头:“我知道,这是至今尚存的殷商七剑之——一‘冰弦’,难得,难得!”

沈瑶仙颇似诧异地道:“你果然阅历丰硕,看来是考不住你了!”

春若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沈瑶仙正要回答,临时又止住,却把一双眼睛看向君无忌,倒要听他怎么回答。

君无忌点头道:“那是因为这口剑剑身较一般的剑要细窄得多,也薄得多,劈风有声,音若冰瑟,所以得名。”话声方歇,振腕出剑。空中银芒交映,“嗡”然作响,声若老琴冰弦,果然不同一般。一出即收,铮然作响中,已自回剑鞘内。

春若水既惊名剑之非比寻常,更感于君无忌之快迅出手,宛若惊电飞虹,料想着如有当面敌人,定当难以防守,死于非命。她原来自负于一身武功,流花河岸已无人能出其右,却不知一夕风云,聚集了如此众多奇人异士,姑不论眼前之君无忌、沈瑶仙——人中龙凤,即汉王高煦之一干手下,也不乏此道健者,更遑论那放浪形骸的醉道人,以及传说中的什么李无心了。春若水心里兴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触,多少含蓄着自惭与内疚,对于往昔的任性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直觉地感觉到肤浅幼稚,下意识里,更且对眼前的君无忌、沈瑶仙萌生出新的敬意。

沈瑶仙接过了“冰弦”古剑,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颇似有所感怀地看向君无忌。这许多年以来,除了师门的苗人俊之外,她不曾再见识过另一位杰出少年,有之,舍君无忌而莫属了,这个君无忌更似较她所想象犹要高出了许多,不只是武功学识,甚而内涵气势,实在令人心仪。然而,眼前这些都是她所急欲排除的。沈瑶仙的眼睛里,这一霎亦显出无比的遗憾,一种失落的遗憾。

“你的知识丰硕,并不限书本的一面,真令人钦佩。”缓缓举起了手上的“夜光常满杯”,迎以月光,恰似拿持着一颗璀璨奇光的明珠。“这杯子真美!”她再一次发出了赞美,美目微侧,视向君无忌:“对于这套夜光常满杯,我有一份好奇,如果你不嫌烦,可以赐告一些它所不为外人知的底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