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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着自己与朱高煦这段孽缘,正不知何了何休,说不定是一场长期斗争,而后无尽岁月,说不得还要在王邸厮守下去,这期间难免与对方这个奴才打些交道,倒也不必要上来得罪,却也不能让他小瞧了自己。当下微微一笑道:“马管事,你来王府有多久了?”

马安呆了一呆,躬身道:“奴卑是自幼进宫,过去在燕时服侍皇上,皇上登基以后,赐奴卑予今汉王爷,直到今日……说来也十几年了。”

春若水点点头,忽作微笑道:“外面传说汉王爷好大喜功,荼毒生灵,视人命如草芥,且又性好渔色,即使与今太子,亦貌合神离。生有二心,这些传说,可是真的?”

马安不待她说完,早已吓得脸上变色,连连后退,把一颗头垂得不能再低。

“奴卑惶恐……奴卑不敢……”

“你怎么不说?”

“娘娘……”马管事抬起头,讷讷道:“王爷乃当今圣王,忠心护国,威震四方,娘娘切莫要听信了外面人的胡言乱语,这是大不敬的!”

春若水冷冷一笑道:“大不敬?这句话对皇上或能适用,他不过是一个王爷,怕还不够格吧?”

“王爷乃今上嫡出,轻视王爷,即对皇上不敬,娘娘还请出语三思!”

“这也罢了!”春若水含着微微的笑,一双妙目缓缓由马安脸上扫过,再扫向一双侍女,后者二人耳闻得春若水如此放言无忌,早已吓得变了颜色,一副瞠目结舌样子。春若水的胆识与不怒自威,只在以上的几句话里已显露无遗。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奴婢……春倌……”

“奴婢……荷倌……”

马管事道:“她们两个是特派在‘春华轩’,服侍娘娘的。”

春若水看这两个女婢清秀可人。分明稚气未去,一派纯朴,倒也讨人欢喜。

马管事退后一步,垂头道:“娘娘带来的两位姑娘,一个安在衣监,为娘娘管理穿着衣裳,这位赵姑娘就留在娘娘身边,王爷特意关照,赐称‘宫人’,一切衣饷,皆比照皇禄,特此向娘娘禀明。”

原来冰儿娘家姓赵,如照所说,今后便是“赵宫人”了,一个贵妃,一个宫人,分明大内礼数,对若水、冰儿主婢来说,确是十分优容的了。

春若水冷冷地道:“你们这里的规矩真多,这些称呼我可不习惯,以后你们怎么称呼她我管不着,我还是叫她冰儿得了!”

马管事点点头说:“娘娘是可以自行作得主的。”略事犹豫,他随即含笑道:“天不早了,娘娘或许需要歇了,如果没有别的差遣,奴卑这就向娘娘跪安了。”

“慢着!”春若水转向一旁的冰儿道:“拿一百两金子赏给他们,马管事六十两,春倌、荷倌每人二十两。”

冰儿答应一声,径自转入幔后取钱。这钱是她由娘家带来的,春大娘早就顾虑到了,五百两黄金押轿过来,特意着她开释下人,手边备用,数目虽然不是惊人,却也不寒伧。

马管事虽然生长深宫,平日薪俸皆有定数,王府规律严谨,并没有多少油水,六十两黄金,在他来说,实在是个相当的数目了,不啻是发了一笔小财,聆听之下,立时面色一喜,“娘娘这是……娘娘的赏赐,奴卑不敢擅自收受……”

两名女侍也都跟着跪下叩头,表示不敢收受。

“哼!”春若水冷冷地道:“是嫌少么?”

“不……”马管事半天才讷讷道:“王府里的规矩……”

春若水一笑道:“规矩是人定的,放心,我不说,再不会有别人知道。”

马管事这才放心了。

冰儿已取出了金子,五两一片的金叶子,按照春若水的吩咐,分成三份,分别送到了三个人的手上。

“这……娘娘既然这么说,奴卑也只有愧受了……”正是“其词有憾,其实深喜”。把沉甸甸的绸子包儿递向怀里,马管事那张瘦脸所显出的笑容,可开朗多了。叩安后离去的一霎,他着意地多看了这位“春贵妃”一眼。毋庸置疑,这位娘娘的恩威并施,算是在他身上产生了一点效果。

冰儿特别送他们到院子里,春、荷二侍,手托银盘回厨房交差。

马管事笑向冰儿道:“赵宫人留步,侍候娘娘去吧,娘娘这边有任何差遣,你尽可关照下去,行不通的只管找我!”说了这么句话,便自笑嘻嘻地径自迈着八字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