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37/46页)

这人果不曾让她失望。宛若神龙下降,又似大鹰飞扬,大风回荡里,这个人的一双铁掌,又直叩向左右二敌后面脊梁,掌力猝吐下,隔着半尺外,已使后者一人无能承当。那是武林至今极罕见的“碎玉”气功,一经施展,其力至猛,有关山裂石之威。眼前二人猝当绝功,如何吃受得起!随着这人的掌势之下,双双飞撞直出,一跤跌倒,便命丧黄泉。

这人身手,更不只此。紧跟着他奇快的进身之势,猿臂轻舒,恰当其时,不偏不倚的正好拿住了索云的双手,十指紧束下,后者只觉得有裂骨之痛,一双精钢匕首,万难再行把持,叮当坠落地上。

对此人,他总算留有一分情面,不忍加害,随着他脚下前进势子,双手抖处,索云饶是心有未甘,却也神力难当,球也似的被抛了出去。

对于索云来说,面前这个魁昂身躯,显然似曾相识,即使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也不陌生,只是双目以下,却格于一方丝帕的掩饰,未能得窥全貌,紧接着被巨力一摔,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连串的起伏纵跃,势如星丸飞掷。大地苍茫,前途无限云烟。这人停下脚步,驻足于道边茅亭。

春若水神智虽清,却似有气乏力,此时此刻无宁是心里有数,总算是命不该死,危机一瞬间,遇见了救星,此番绝处逢生,被人家救了。

那人把她轻轻由背上放下来,一声不吭地仔细打量着她,她却同样地也在打量着他。

群星灿烂,玉宇无声。依稀可闻的,仍然是远处的流花河水,那种静默的哗哗声,打从开春冰冻以来,即已与天地连成了一片,成了这片土地不可或缺的一种搭配,人们耳有所适,早已习惯。将此归之于自然乐章,涵盖着永恒的美与宁静。春若水无力的倚身亭柱,却不曾忘记继续向对方这个人观察着。

长长的一头黑发,归结成儿臂粗细的一条大发辫,自右肩甩向前胸,尾缀在辫梢上那块玉坠儿,即使在此星月夜里,亦能见其闪闪光彩,这人好高的个头,直立当前,说不出的意态轩昂,透过那一双扬起的英挺眉毛,宛若有情的眼睛,实在显示着男性中难得一见的斯文。这一切落在春若水细致的观察之中,不觉为之怦然心惊。

即使最健忘的人,也不会忘记那些属于心里“魂牵梦系”一类的东西。面对这个意态轩昂的男人,恰似早已在她心里生根,那是想忘也不能够的。

“你……你是谁?”几乎已经认定,简直呼之欲出,却不敢失之莽撞,话到口边,又复吞在肚里。

“我以为你应该认出来是我。君无忌!”一面说,这人右手抬起,已把脸上自双瞳以下的一方面巾揭下来,现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春若水忽地睁大了眼睛,抖颤着站起了身子,“君……无忌……”一言甫出,已是后继无力,娇躯半倾,软绵绵地已自倒了下来。却为君无忌一只结实的胳膊接住,略似迟疑,他随即将她拥入胸膛。

“好个糊涂姑娘。”说时右手频翻,一连在她身上七处穴道各点了一指,止住了她伤处的流血,暂保元气不失,后者无力的发出了一声呻吟,便自人事不省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一灯婆娑,摇散着的荧荧灯焰,光彩青绿,将此洁净石室,渲染得一派清幽,不沾纤尘。

横棂侧开,分得星月一片,以观天际,银河倒倾,群星灿烂。河汉河汉,感今夕之何夕!星月星月,此身究何属!值此皎洁天光,万山沉眠。形骸既倦,便只是魂魄缥缈,流离,流离……不自觉间,恍然置身云雾,此身固已不存,便是物我两忘时分。

这便是君无忌所下榻于雪山绝峰的前人石室。石室辟自古昔何年何月,固不为人所知,千百年来,自有遁世高人,因循高蹈,引魂魄上出天庭,炼元婴身外化身,长啸一声,置身青冥,这便是传说中的神仙岁月。

一夕置此,地灵人杰,人的思维也似为之升华。春若水其时已经醒转,只是静静地睁着眼睛,向着窗外凝望着,脑子里万念纷集,却又似一片空白,什么也无能深思。

毕竟现实是不容回避的!它更不容许你事先选择认定,当它悄悄来临的时候,有时候全无声息,并没有一些儿兆头,让你事先在心里作好准备,便是那么突然意外的来了!

星群灿烂,自此前眺,东方天际,似有灰蒙蒙的一线天光,将此泼墨天地,裁分为二,不久自光扩大,晓气充斥,另当有一番惊天动地变化,是堪认定。

黑夜而天明,死亡而生命,兴盛而衰退,黑暗而光亮,静而动……一切的一切,凡是天底下一切的变化,其实都离不开这个一定的轨迹、逻辑。人的行为,只不过是这一定轨迹之下,百十万亿点星星磷火的即时一现而已,何必作茧自缚,自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