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34/46页)

她有满腹辛酸、痛楚、忿恚……却又不想在此时吐诉,季家姑娘已不再单纯,她已是今日高煦的小妾,犹自沉湎在宿命式的无边幻想里,无疑的,她纯洁、可爱却更是可怜。像是其他千百甚而数不清的无辜少女一样,一朝踏入君王家,便无异陷身于无边的洪流大海深渊,这其中又有几人是幸福快乐的?这么想着,可真有些不寒而栗。

“穗儿姑娘!”对着长窗,春若水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你真地打算跟他住一辈子?”

“这……”季贵人迷惑着道:“当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春若水冷冷说道:“如果你想走,还来得及,我可以帮你忙逃出去,从此海阔天空,找个知心的人嫁了,一辈子都别再回来,你有这个胆子没有?”

季贵人吓了一跳:“不……”连连地摇着头向后面退着,也难怪,这个念头,她压根儿连想也没有想过。

春若水忽地回过身来:“你不敢?还是……”

“不……”季贵人说:“我不想走……为什么你要带我走?我不走,再说我也走不了……”

春若水看着她,由不住苦笑道:“我竟是忘了,你和我一样也是有家拖累的人了,看来你也只好认命吧!”

季贵人见她无意强迫自己离开,这才略微释怀。只是她心里仍然还拴着老大的一个疙瘩,那就是有关王爷与眼前春若水的婚事传说,刚才自己问了,却没有得到对方一字答复,可见并非全是无稽之言,定属有几分可以征信。

“难道会是真的?”

“果真这位春小姐成了王爷的新宠,将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

脑子里想着这些,季贵人的心乱极了。

像是各怀心事,四只眼睛不期然的碰在了一块,只是默默地互相注视着。

“她是个可怜的小女人,但她却深深地爱着朱高煦,眼前更无反悔,看来她全系心甘情愿,我是帮不上她什么忙了。看她情形,若非做作,她之爱朱高煦,纯系发自内心,却非全为一份荣华富贵,朱高煦尽管多行不义,却能赢得此女的一片真情,也属难能的了。只看他暗中对自己的卑鄙图谋,当知其心怀叵测。可怜的小女人,你固痴心万缕,终难免秋扇见捐,惨被遗弃了!”

这是春若水的想法,由是目光所触及的这个女人,更见楚楚可怜,对于她,春若水由衷地感到同情,只是又待如何!

可就应上了那句话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今是“火烧眉睫”,第一个应拯救的是自己,却来关心顾及他人,真正本末倒置,对于自己尚能兼及的这一份仁心义气,春若水诚然也难以自释。却是无可奈何,心里深深叹息一声,便把一双眸子改向悬有纱幔一排长窗看去。

四周环境,仿佛一下子俱都静了下来。偶尔兴起的夜风,算是惟一的例外,所带来的“沙沙”声息发自树帽、竹梢……“夜”是宁静的,此时此刻,连一声狗叫也听不见,只是在宁静的外表之内,却包涵着许多凶险,以及看不见的无限杀机。

十五

春若水真个心乱了,走又不是,留也不好。最不能甘心的是这一趟的白来,恍馏惚,她极似又有一种冲动,恨不能立刻飞越窗外,找到那个朱高煦,要他还个公道来。

这件事想来易,行来难,大凡“一鼓作气”全凭意气所行之事,都禁不住细想深思,一经细想便为之气馁,无能实现。

要做就别想,想就别做!心里赌着气,她干脆什么都不想了。

“喝口热茶吧!”不经意,季贵人已姗姗走到她的身边,那么近得睇着她,美丽的眼睛里,仍像初见时那样充满了离奇、虚幻,对于这个传说中的“春小太岁”,她有太多的好奇,却非短暂的相晤,便能尽释。

春若水点点头说了声谢,便自接过茶碗。

季贵人说:“这会儿安静多了,回头我出去瞧瞧,看看还有人没有?”

春若水又点了一下头,默默地喝了口茶,她看向季贵人:“你只告诉我怎么个走法就得了!”

“喔,好!”

当下季贵人滔滔不绝地讲了一通,惟恐诉之不尽,还找出纸笔,为她画了个详细地图。

春若水的兴趣来了,她远较“季穗儿”多了一份细心。

“等等!”她说:“这么大的地方,你得说清楚了才行,要不然我可怎么弄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