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砌墙(第6/11页)
万圭道:“爹爹,你说小声些!”万震山微微一笑,道:“对!不可得意忘形。圭儿,你爹爹一世心血,总算没有白花,这个大秘密,毕竟给咱们找到了!”突然之间,他将书掩上,一拍大腿,低声道:“敌人为甚么将剑谱送到我手里,我明白啦!”
万圭道:“那是甚么缘故?我一直想不透。”
万震山道:“敌人得了剑谱,推详不出其中的秘奥,又有甚么屁用?咱们的连城剑法,每一招的名称都是一句唐诗,别门别派的人,任他武功通天,却也不知。这世界上,只有我和言达平二人,才知道第一招是甚么诗句,第二招又是甚么诗句。才知道第一个字要到《春归》这首诗中去找,第二个字要到《重经昭陵》这首诗中去寻。”
万圭道:“这连城剑法的名称,你不是已教了我们吗?”万震山道:“次序都是抖乱了的。”万圭道:“爹,你连我也不教真的剑法。”万震山微有尴尬之色,道:“我有八个弟子,大家朝晚都在一起,若是单单教你,他们定会知觉,那便不妙了。”
万圭“嗯”了一声,道:“敌人的阴谋定是这样。他知道用水湿纸,便有字迹显出,因此故意将剑谱交给咱们,又故意用水显出几个字来,要咱们查出剑谱里的秘奥,让咱们去寻访宝藏,他就来个‘强盗遇着贼爷爷’。”万震山道:“对了!咱们须得步步提防,别落得一场辛苦,得不到宝藏,连性命也送掉了。”
他又沾湿了手指,去寻第三个字,说道:“剑法第三招,出于处默的《圣果寺》,三十三,第三十三字,‘下方城郭近,钟磬杂笙歌’中的‘城’字,‘江陵城’,对啦,对啦!那还有甚么可疑心的?咦,怎么这里痒得厉害?”他伸右手在左手背上搔了几下,觉得右手也痒,伸左手去搔了几下,又看那剑谱,说道:“这第四招,是二十八,嗯,一五、一十、十五……第二十八个字是个‘南’字,‘江陵城南’,哈哈,咦!好痒!”低头向自己左手上看去,只见手背上长了三条墨痕,微觉惊诧:“今天我又没写字,手背上怎么有黑墨?”只觉双手手背上越来越痒,一看右手,也是有好几条纵横交错的墨痕。
万圭“啊”的一声,道:“爹爹,哪……哪里来的?这好像是言达平那厮的花蝎毒。”万震山给他一言提醒,只觉手上痒得更加厉害了,忍不住伸手又去搔痒。
万圭叫道:“别搔,是……是你指甲上带毒过去的。”
万震山叫道:“啊哟!果真如此。”登时省悟,道:“那小淫妇将剑谱浸在血水之中,你的血中含有蝎毒……吴坎这小贼,偏不肯爽爽快快的就死,却在我手上搔了这许多血痕。他妈的,蝎毒传入了伤口之中,好在不多,谅来也不碍事。啊哟,怎地越来越痛了,哎唷,哎唷。”忍不住大声呻吟了起来。
万圭道:“爹,你这蝎毒中得不多,我去舀水来给你洗洗。”万震山道:“不错!”大声叫道:“桃红,桃红!打水来!”万圭眉头蹙起,心道:“爹爹吓得胡涂了,桃红早给他赶走了,这会儿又来叫她。”拿起一只铜脸盆,快步出房,在天井里七石缸中舀起一盆天落水,端进来放在桌上。万震山忙将双手浸入了清水之中,一阵冰凉,痛痒登减。
哪知道万圭手上所中的蝎毒遇上解药,流出来的黑血也具剧毒,毒性比之原来的蝎毒只有更加厉害,万震山手背上被吴坎抓出血痕深入肌理,一碰到这剧毒,实比万圭中毒更深。他双手在清水中浸得片时,一盆水已变成了淡墨水一般。墨水由淡转深,过不多时,变得便如是一盆浓浓的墨汁。
万氏父子相顾失色。万震山将手掌提了起来,不禁“啊”的一声,失声惊呼,只见两只手几乎肿成了两个圆球。万圭道:“啊哟,不好,只怕不能浸水!”
万震山痛得急了,一脚踢在他腰间,骂道:“你既知不能浸水,怎么又去舀水来?这不是存心害我么?”万圭痛得蹲下身去,道:“我本来又不知道,怎么会来害你?”
戚芳在床底下听得父子二人争吵,心中也不知是凄凉,还是体会到了复仇的喜悦。
只听得万震山只是叫:“怎么办?怎么办?”万圭道:“我楼上有些止痛药,虽不能解毒,却可止得一时之痛,要不要敷一些?”万震山道:“好,好,好!快去拿来!”万圭道:“是否有效,孩儿可就不知,说不定越敷越不对头,爹爹又要踢我。”万震山骂道:“王八羔子!这会儿还在不服气么?老子生了你出来,踢一脚又有甚么大不了?快去,快去拿来。”万圭应道:“是!”转身出去。
万震山双手肿胀难当,手背上的皮肤黑中透亮,全无半点皱纹,便如一个吹胀了的猪尿泡一般,眼看再稍胀大,势非破裂不可,叫道:“我和你一起去!可……可不能耽搁了。”将剑谱往怀中一揣,奔行如飞,抢出房门,赶在万圭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