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忍见红颜堕火窟 空余碧血葬香魂(第7/15页)

迟玄和武铭夫两人走到中间席上,对陈家洛道:“哥儿,将来你做了大官,可别忘了咱俩啊!”陈家洛道:“决不敢忘了两位公公。”迟玄手一招,叫道:“来呀!”两名小太监托了一只盘子过来,盘中盛着一把酒壶和几只酒杯。迟玄提起酒壶,在两只杯中斟满了酒,自己先喝一杯,说道:“我敬你一杯!”放下空杯,双手捧着另一杯酒递给陈家洛。

群雄注目凝视,均想:“皇帝没来,咱们如先动手,打草惊蛇,再要杀他就不容易。这杯酒虽是从同一把酒壶里斟出,但安知他们不从中使了手脚,瞧总舵主喝是不喝?”

陈家洛早在留神细看,存心寻隙,破绽就易发觉,果见酒壶柄上左右各有一个小孔。迟玄斟第一杯酒时大拇指捺住左边小孔,斟第二杯酒时,拇指似乎漫不经意的一滑,捺住了右边小孔。陈家洛心中了然,知道酒壶从中分为两隔,捺住左边小孔时,左边一隔中的酒流不出来,斟出来的是盛在右边一隔中的酒,捺住右边小孔则刚刚相反。迟玄捧过来的这杯从右隔中斟出,自是毒酒,心想:“哥哥你好狠毒,你存心害我,怕我防备,先赐我一个进士,叫我全心信你共举大事。若非喀丝丽以鲜血向我示警,这杯毒酒是喝定的了。”

他拱手道谢,举杯作势要饮。迟玄和武铭夫见大功告成,喜上眉梢。陈家洛忽将酒杯放下,提起酒壶另斟一杯,斟酒时捺住右边小孔,杯底一翻,一口干了,把原先那杯酒送到武铭夫前面,说道:“武公公也喝一杯!”武铭夫和迟玄两人见他识破机关,不觉变色。陈家洛又捺住左边小孔,斟了一杯毒酒,说道:“我回敬迟公公一杯!”

迟玄飞起右足,将陈家洛手中酒杯踢去,大声道:“拿下了!”大殿前后左右,登时涌出数百名手执兵刃的御前侍卫和御林军来。

陈家洛笑道:“两位公公酒量不高,不喝就是,何必动怒?”武铭夫喝道:“奉圣旨:红花会叛逆作乱,图谋不轨,立即拿问,拒捕者格杀勿论。”

陈家洛手一挥,常氏双侠已纵到迟武二人背后,各伸右掌,拿住了两人的项颈,两人待要抵敌,已然周身麻木,动弹不得。陈家洛又斟一杯毒酒,笑道:“这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骆冰和章进各拿一杯,给迟武两人灌了下去。众侍卫与御林军见迟武被擒,只是呐喊,不敢十分逼近。

红花会群雄早从衣底取出兵刃,无尘身上只藏一柄短剑,使用不便,纵入侍卫人群之中,夹手夺了一柄剑来,连杀三人,当先直入后殿,群雄跟着冲入。

李可秀拉着女儿的手,叫道:“在我身边!”他一面和白振两人分别传令,督率侍卫们拦截,一面拉着女儿,防她混乱中受伤。余鱼同见状,长叹一声,心想:“我与她爹爹势成水火,她终究非我之偶!”一阵难受,挥笛冲入。

李沅芷右手使劲一挣,李可秀拉不住,当即被她挣脱。李沅芷叫道:“爹爹保重,女儿去了!”反身跃起,纵入人丛。李可秀大出意外,急叫:“沅芷,沅芷,回来!”她早已冲入后殿,只见余鱼同挥笛正与五六名侍卫恶战,形同拚命。李沅芷叫道:“师哥,我来了!”余鱼同一听,心头一喜,精神倍长,刷刷数笛一轮急攻,李沅芷仗剑上前助战,将众侍卫杀退。两人携手跟着骆冰,向前直冲。

这时火光烛天,人声嘈杂,陈家洛等已冲到绥成殿外,一看之下,甚是惊异。只见数十名喇嘛正和一群清兵恶战,眼见众喇嘛抵敌不住,白振却督率了侍卫相助喇嘛,把众清兵赶入火势正旺的殿中。陈家洛怎知乾隆与太后之间勾心斗角的事,心想这事古怪之极,但良机莫失,忙传令命群雄越墙出宫。

李可秀与白振已得乾隆密旨,要将红花会会众与绥成殿中的旗兵一网打尽,但二人一个念着女儿,一个想起陈家洛的救命之恩,都对红花会放宽了一步,只是协力对付守殿的旗兵。过不多时,旗兵全被杀光烧死。绥成殿中大火熊熊,将雍正的遗诏烧成灰烬。

群雄跃出宫墙,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雍和宫外无数官兵,都是弓上弦,刀出鞘,数千根火把高举,数百盏孔明灯晃来晃去,射出道道黄光。陈家洛心想:“他布置得也真周密,惟恐毒药毒不死我们!”转眼之间,无尘与陈正德已杀入御林军队伍。四下里箭如飞蝗,齐向群雄射来。霍青桐大叫:“大家冲啊!”群雄互相紧紧靠拢,随着无尘与陈正德冲杀。但清兵愈杀愈多,冲出了一层,外面又围上一层。

无尘剑光霍霍,当者披靡,力杀十余名御林军,突出了重围,等了一阵,见余人并未随出,心中忧急,又翻身杀入,只见七八名侍卫围着章进酣斗。章时全身血污,杀得如痴如狂。无尘叫道:“十弟莫慌,我来了!”刷刷刷三剑,三名侍卫咽喉中剑。余人发一声喊,退了开去,无尘道:“十弟,没事么?”忽然呼的一声,章进挥棒向他砸来。无尘吃了一惊,侧身让过。章进连声狂吼,叫道:“众位哥哥都给你们害了,我不要活了!”狼牙棒着地横扫。无尘叫道:“十弟,十弟,是我呀!”章进双目瞪视,突然撇下狼牙棒,叫道:“二哥啊,我不成了!”无尘在火光下见他胸前、肩头、臂上都是伤口,处处流血,自己只有单臂,无法相扶,咬牙道:“你伏在我背上,搂住我!”蹲下身子,章进依言抱着他头颈。无尘只觉一股股热血从道袍里直流进去,当下奋起神威,提剑往人多处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