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朱颜罹宝剑 黑甲入名都(第9/11页)

焦宛儿脸现忧色,低声道:“我去陪陪她,别出甚么乱子。”入内片刻,随即匆匆出来,说道:“袁相公,何教主关在房里,我叫她总是不理。”袁承志道:“让她休息一会吧。”焦宛儿道:“不,我瞧情形不对。”袁承志道:“好,瞧瞧她去。”

三人来到何铁手房外,焦宛儿伸手拍门,里面寂无回音。焦宛儿绕到窗口,往里一张,突然大叫:“不好啦,袁相公,快来!”她语声甫毕,双掌已推开木窗,飞身入去。袁承志和青青跟着跃进。只见何铁手解开衣襟,跪在一尊小小的木雕像面前,右手拿住金蛇,正要放到自己喉头。袁承志右手疾挥,嗤的一声,一枚铜钱破空而去,打入金蛇口中。何铁手一惊,放下金蛇,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青青抢过铁管,把金蛇收入,柔声道:“干么要自寻短见?你教中那些家伙不听你话,你跟我们在一起不好么?”何铁手只是哭泣。袁承志劝道:“何教主,五毒教本是害人邪教。你弃邪归正,跟五毒教一刀两断,那是何等美事,又何必伤心?”这时程青竹等闻声,也都过来劝慰。

何铁手愧恨难当,本想一死了之,但在生命关头突然得人相救,这求死的念头便即消了,双眸仰视,精光四射,笑道:“袁相公,你如肯答应一件事,我就不死啦。”

青青心想:“这人片刻之前正要自杀,哭了一场,忽然又笑,她要大哥甚么呢?啊哟不对,莫非是看中了他!”忙问:“你要他答应甚么?”何铁手道:“袁相公你先说肯不肯。”袁承志道:“不知何教主要兄弟办甚么事。”他也起了疑心,不即答应。

何铁手向青青、焦宛儿一笑,忽地在袁承志面前跪下,连连磕头。袁承志大惊,忙作揖还礼,说道:“快别这样。”何铁手道:“你不收我做徒弟,我就赖着不起来啦。”

青青心头大宽,笑道:“何教主这么厉害的功夫,谁能做你师父啊?”何铁手道:“师父,你不收我这徒弟,我在这里跪一辈子。”袁承志道:“我出师门不到一年,怎能授徒?何教主如不嫌我本领低微,咱们可以互相切蹉,研讨武艺。拜师之说,再也休提。”何铁手直挺挺的跪着,只是不肯起身。袁承志伸手相扶。何铁手手肘一缩,笑道:“我手上有毒!”乌光一闪,铁钩往他手掌上钩去。

袁承志双手并不退避,反而前伸,在间不容发之际,已抢在头里,在她手肘上一托,何铁手身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但她武功也真了得,在空中含胸缩腰,陡然间身子向后退开两尺,落下地来,仍是跪着。旁观众人见两人各自露了一手上乘武功,不自禁的齐声喝彩。

袁承志道:“何教主休息一会儿吧,我要出去会客。”说着转身出门。何铁手大急,叫道:“你当真不肯收我为徒?”袁承志道:“兄弟不敢当。”何铁手道:“好!夏姑娘,我讲个故事给你听,有人半夜里把图画放在床边。”她一知青青是女子,立时察觉她对袁承志钟情甚深,而袁承志对青青的神态也是非同寻常,便想到床边肖像之事大是奇货可居。

青青愕然不解。袁承志却已满脸通红,心想这何铁手无法无天,甚么事都做得出,自己与阿九的事本来问心无愧,但青年男女深夜同睡一床,这事给她传扬开来,不但青青生气,也败坏了自己和阿九的名声,不由得心中大急,连连搓手。

何铁手笑道:“师父,还是答应了的好。”袁承志无奈,支吾道:“唔,唔。”何铁手大喜,说道:“好呀,你答应了。”双膝一挺,身子轻轻落在他面前,盈盈拜倒,行起大礼来。袁承志为势所迫,只得还了半礼。众人纷纷过来道贺。

青青满腹疑窦,问何铁手道:“你讲甚么故事?”何铁手笑道:“我们教里有门邪法,只要画了一个人的肖像放在床边,向着肖像磕头,行起法来,那人就会心痛头痛,一连三个月不会好。先前师父不肯收我,我就吓他要行此法。”青青觉此话难信,却也无可相驳。

袁承志听何铁手撒谎,这才放心,心想:“天下拜师也没这般要胁的。如她心术不改,决不传她武艺。”当下正色道:“其实我并无本领收徒传艺,既然你一番诚意,咱们暂且挂了这个名,等我禀明师父,他老人家答允之后,我才能传你华山派本门武功。”何铁手眉花眼笑,没口子的答应。

青青道:“何教主……”何铁手道:“你不能再叫我作教主啦。师父,请您给我改个名儿。”袁承志想了一下,说道:“我读书不多,想不出甚么好名字。就叫‘惕守’如何?惕是警惕着别做坏事,守是严守规矩、正正派派的意思。”何铁手喜道:“好好,夏师叔,你就叫我惕守吧。”青青道:“你年纪比我大,本领又比我高,怎么叫我师叔?”何惕守在她耳边悄声道:“现下叫你师叔,过些日子叫你师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