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人无难度劫
有宋一朝,仕子考取了功名之后并不是立即可以做官,而是逢却则补。有些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却是无官可做,只得在京城等缺。民间有那心思灵活的,专寻那些生计窘迫的待补举子,出钱出力给他们谋个官职,随着上任,称作主簿师爷,其实便是官员的衣食父母一般,两人合作,平分官位,民间有云“半拉儿官”便是说的这种情况。在那衙门之中,师爷便是另外一个老爷,有时候甚至比那老爷还要大上几分。
此刻一大群人挤在清平坊的大堂之中,饶是这大堂宽广,也显得有些局促。
那师爷摇着扇子,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尔等一一说来!”
官兵失了头领,谁也不敢说话,只得分出几人竭力救治那军官。清平夫人见没人说话,便上前答道:“启禀大人,一大早这几位官爷便围了我的清平坊,说是我们窝藏了飞贼,要搜查。天地良心,小女子这里可是干干净净买卖,一众人等都是安分守己,清清白白,哪里会有什么飞贼,还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
那师爷听得清平夫人开口,连忙上前两步,伸手虚扶,直道请起。
这清平夫人能在杭州城内开设青楼教坊,这几年来做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又岂是一般的人物。杭州地方官面上至少有八成大小官员与她有所来往,私底下不知得了多少好处。更何况这清平夫人手腕高明,据说与京中大人也有所往来。莫说是杭州郡守的师爷,就是郡守本人在此,也要略给清平夫人几分面子,万万不敢随意欺辱。
那师爷又将头转向了一众官兵,那些官兵个个吓得冷汗直流,先前血脉喷张的热气此刻尽数化作汗水流出。救治那军官的几人中有一人也是发了狠,生怕被连累,咬牙从旁边姑娘头上拔了一支发簪,狠狠朝着军官人中刺去。
那军官其实不曾昏迷,只是想着混过此事,不料手下人心狠手辣,一簪子刺中人中,便是真昏过去也要疼醒过来,当即大喊一声,坐了起来,看那师爷面沉似水,连忙膝行几步,跪倒在师爷面前,口称大人。
师爷也不看他,仰着头问道:“你等说此处藏有飞贼,可找到了什么?”
那军官头上冷汗直流,哆哆嗦嗦回道:“回禀……回禀大人,不……不曾找到什么……不曾找到什么……”
师爷道:“如此,尔等便散了罢!朝廷发晌给你们,不是要你们骚扰良民百姓的!”说罢,自顾走到桌边,请了清平夫人坐下,两人端起茶杯,相视一眼,共同一饮而尽。
那军官吓得魂飞魄散,只觉得胯下一热一凉,热是尿液湿透了裤袜,凉是冬风吹冷了裤腿,当下不敢多说,领着一众官兵灰溜溜地走了。
片刻之后,楼上一名男子衣裳不整,窃窃走下,与那师爷同乘一顶轿子走了。
大堂中顿时响起一阵笑声。
却说那陈风崇一早听闻了这般闹剧,也是觉得后怕,虽然清平夫人已经说明官兵不是来此找他,但是真被找到只怕也是百口莫辩。他与清平夫人商议半天,两人一致认为弥勒教显然与官府中人有了勾结,如今报官肯定是行不通了,只得先行作罢,再做打算。
陈风崇又担心清平坊已经暴露,弥勒教会上门生事,清平夫人只是笑笑,令他安心修养,言之凿凿道今日之后清平坊定有杭州郡守护佑,莫说那些见不得人的邪教小丑,就是城中官绅只怕也不再有人敢来闹事。
陈风崇听得奇怪,细细问了事情始末,当下抚掌大笑,说道:“妙极妙极!果然天有飞来祸,人无难渡劫!如此因缘际会,却是始料未及!教那位妹子今夜来我这里,我要与那位共享这人间乐事!”
清平夫人闻言冷笑,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陈风崇。陈风崇心念一转,方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当即后悔难当,恨不得将舌头嚼碎吃下。
清平夫人看着陈风崇惊恐面貌,突然噗嗤一笑,说道:“瞧你那个样子!今日救你的却是两人,一个嘛,自然是那位舍生取义的姐妹,替你与那敌人鏖战了数百回合;这另一个嘛,却是我家秀英兄弟,是他跑了半个城,请来了府里的师爷解围。听说那位失了宝物,心中郁闷,一腔怒火都发在了我那妹子身上,只怕她是服侍不了你了,不过我那秀英兄弟清俊可人,却是个雏儿,不如便便宜了你罢。哈哈哈……”
陈风崇听得此话,一张脸绿的像那翡翠一般,又想起了某些恐怖的情景,不由浑身一阵恶寒。
清平夫人逗弄了陈风崇一番,心情实在愉悦,起身便向外走,要叫着几个姑娘一起上街选些胭脂水粉。原本她与陈风崇商定,过几日便要起身前往苏州,一些用管了的应用之物还得提前准备才是;在着上门看望师父师娘,礼数上断断不能差了,再加上小师弟的寿辰贺礼,今日要买的东西可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