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章一色楼〔二〕

“咚咣”的声响,名贵而巨大的屏风再次受到了撞击。一色楼下方上尖,越高的楼层面积就越小,第五层已经不分单独的雅厢,只是用屏风隔出两个空间。

撞击屏风的事物还是铁头陀。他从另一边的雅厢飞回,又是化成了滚地葫芦,径直翻覆到无双门二人跟前,然后胖大的躯体微微颤动着。

遭铁头陀洞穿两次,名贵的摆设终于完全垮塌,另一面的宴席一览无余。那边也是一张圆桌,席间落座四人。

其中有名身材壮硕肤色黝黑的大汉正拍着关节粗大的手掌,一副无聊的样子,他筋肉横生暴起,一个人就占了两个人的位子,略微的动作几乎要撑爆大汉的贴身坎肩,显然让铁头陀哼哼唧唧爬不起来的人就是他。

大汉的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凤眼迷离,艳唇如血,阴柔得不像男子,漂亮得赛过女子,年轻人只手托腮,眺望着窗外风云,眼角余光却像是冰冷的游鱼在楼内缓缓的移动。

居于主座的是一个头带骷髅面罩,身着骷髅长衣,银发闪耀的神秘人,神秘人眼瞳如幽冥鬼火,一直盯视着李无忧,一眨不眨。

还有一个秀气文静的男子,他本自低着头,抚弄着手心上的一把两寸长短的明晃晃小刀,漫不经心修着指甲,屏风塌碎的声响传来,男子嘴角含笑的抬头看了一眼形势,又低了头。

铁头陀的呻吟声伴着楼梯的响动,一僧一道登上五楼,两人张口就和道,“无量天尊。”“阿弥陀佛。”不用说,听这道号与佛偈共鸣独特的音腔,来者乃是大罗教焦不离孟的两位护法三清和尚与三世道人。

屏风倒塌,两个雅厢贯通,三清三世登楼,种种的变化干扰了气机,贾轻刀放下探向刀把的手,攥着满手心的冷汗,坐回了位置。

三清和尚低头看着破碎的屏风,不动声色的拜道:“李门主,宫教主恭候您多时,请随我来。”三清和尚与三世道人齐侧转身,候在楼梯口。

李无忧待在原地没动,置若罔闻。

三清三世还欲再请,回玉桥客气的说明道:“二位护法,稍等片刻,无双门要先解决一件事情。”

三清诧异道:“哦?”

三世则道:“什么事情?”

还是回玉桥笑着道:“这里有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我记得某人曾在我家门主面前立下誓言,今生不会再踏进西北一步。现在看来,有人食言了。”

此言一出,满座寂静。

蓝礼派的金二公子本想偷偷溜走,结果屁股刚抬起来就发现形势不对,所幸他的马步练得还不错,金二公子金展元拾起筷子,远远的稳稳的夹了口糖醋鲤鱼,放到嘴里嚼着。紧邻的那美貌女子见他食欲不减,临危不乱,倒是对其另眼相看。

神秘人如一朵幽冥暗火般徐徐站立,沉声道:“好个无双门!老夫什么时候许下过这等承诺了?你们简直信口雌黄,欺人太甚!”

三清三世互望一眼,然后三清和尚劝道:“启禀李门主,在座的令教主、娄帮主、魏大侠、叶公子俱是我教宫教主请来的贵客,如果无双门与谁有什么过节,那是我们考虑不周,处事不全,李门主量大能容,希望勿做计较,今天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李无忧只是看定那神秘人,漠然的道:“我这个人重信守诺,所以最厌恶反复无常的小人。令当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限期你一个时辰之内滚出平朔,七天之内滚出凉州。否则,李某亲自送你一程。”

令当迟怒极反笑,声震楼宇,他喝道:“李无忧,你这厮好生无礼,老夫身为一教之主,岂是你能颐指气使的,你在西北称王称霸惯了,真以为无双无对了吗?哼,以前不与你争执,那是令某习惯先礼后兵,如今便与你争个高低又如何!”

李无忧手一伸,挡住了欲上前的回玉桥。

回玉桥皱眉道:“门主。”

李无忧道:“‘骨血经’今日就要失传了,我来翻过这最后的一页吧。”

回玉桥谏言道:“此事何须门主亲为,只会脏了您的手,按约定,由我代劳吧。”

李无忧失笑道:“人在江湖,不管怎样,手都会脏的。脏不要紧,试看谁才是那点缀衣裳的脏血。”

令当迟飘然而起,跃过酒席,落于李无忧丈前。他弯膝半蹲,长袖几乎拂地,骷髅面具下的一双幽冥眼透着十分的狂怒。李无忧与回玉桥侃侃而谈,这是当着场中所有人的面在羞辱他。他若无表示,那和滚出西北也没什么两样了。

令当迟一动,三清三世便人影闪动,隔在了令当迟与李无忧之间。

三清与三世背靠背,像是一尊连体的神像,二人双手合什,异口同声道:“不看僧面看道面,请李门主、令教主给大罗教一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