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第3/8页)
司马份由于本来量就浅,不敢多饮,只是频频吃着肉脯,老僧却似酒量甚豪,连干了好几碗,依旧面不改色。
酒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司马瑜才搭讪问道:“打扰了这么久,还没有请教大师父法号!”
老僧微微一笑道:“老油苦核!”
司马瑜觉得这名号很怪,微一迟疑,老僧又笑道:“苦乃百味之本,核乃万生之精,天生万物,无一不从苦中来,浮生太多苦事,是故人方堕地之际,莫不认孤苦啼,先识得苦中之味,始懂得生命之谛,苦中有自有佳境,佛说一烂米藏大千世界,宇宙亦可作一核看……”
司马瑜体会到他的话中道理很深,不觉肃然起敬,正容举杯道:“欢师原来是一位得道高僧!”
老僧哈哈大笑道:“相公太抬爱了,老油四十五岁才出家,完全为着谋生不易,这一袭僧衣,比较容易骗饭吃,十五年前行脚至此,受托照顾这些格木,既不会诵经,又不会礼佛,这得道二字是从何说起?”
司马瑜一骇道:“大师是受了谁的托付!”
老僧微笑道:“说来也许相公不相信,老油是受了棺中死人的托付!”
司马瑜微一色变道:“大师在开玩笑!”
老僧笑道:“老衲一点也不开玩笑,十五年前老钢也是游方至此,也因为天色已夜,毕备在此控单,那时庙中另有一位造及在此接待,饭后那位道友报过法号,自称悟净,邀老油在此同居,老油正苦于飘泊无定,欣然答应下来,一宿无话,次日醒来之时,那位道友已沓无踪迹,老袖找了半天,最后才在一间空屋中发现司马瑜变色道:“他是死人?”
老僧大笑道:“相公说得一点也不错,老油在空屋中找到了他的骨灰坛,上面写着他的生卒年月,以时序推算,他已经圆寂十几年了…”
司马瑜大为吃惊,切切地道:“那……大师以后可曾再见过令友””
老僧微笑道:“没有,那位老友好像识任已尽,从此未曾再露面1”
司马瑜慢慢地道:“这事情太怪庭了…”
老僧笑着道:“世间鬼神之说,原是信其有则有,信其光则无,老油不过照着事实说出,相公相信也罢,不信也没关系’…”
司马瑜怔了半天才道:“大师这些年来,一直在此地盘醒老僧点头道:“不错!这原是一所荒弃的古寺,寺中寄宿的这些棺木,也不知来自作处,老袖留居了十几年,从未见人前来祭扫,相公还是第一个登门之人…”
司马瑜验现疑容道:“在下前来之际,好像听见大师在对人说话!”
老僧大笑道:“那是老油在对格中死人说话!”
司马瑜大惊叫道:“对死人?”
老僧微笑道:“相公不要害怕,老油因为单身居此,自不免感到寂看,闭居无事,只有对死人说说话解闷……”
司马瑜连忙问道:“看得见吗?”
老僧笑道:“老衲说话之时,并未拿他们当死人,因此他们会听得见,甚至于有的时偶。他知还会回答老油的话……”听到这儿,他瞥见司马瑜的神色都变了,乃又微微一笑,举碗猛子了一口酒,宽慰似地道:“相公不要怕,老衲不是说过,鬼神之说,在有无之间,相公抱定心中无鬼,把他们当作死人,他们就是死人了!”
司马瑜口中唯唯地答应了,却禁不住心中忐忑地跳,老僧也不在意,吃喝一阵,将桌中的残肴都扫光了,才开始收拾碗筷道:“相公旅途劳顿!一定需要早些安息,老油很抱歉别无床榻,只有委屈相公在这儿胡乱歇息一下……”
司马瑜见他的木榻不大,方可容人,不禁皱起眉头道:“那不是要挤着大师了!”
老僧笑道:“老僧终日无所事事,一宿不睡也没有关系‘相公尽管在此安歇,老衲可以跟孩子们聊聊天以渡永夜……”
司马瑜脸色一变,欲语又止,老僧似已觉察笑道:“相公不必多心,老油所说的孩子们,就是棺中的那些死人,老油与他们相处日久,无形之中生出一种感情,开玩笑似的叫他们孩子,其实他们生卒年月俱都不详,很可能比老油大得多了……”
司马瑜面对着这么一个半疯半真的老僧与一大群死人,心中又怕又瞥扭,本来想马上告辞离去的,可是年青人的傲气又鼓动着他,觉得在这种情形下,被几句鬼话味跑了实在太没来由。
呆了片刻,他才逊谢着道:“在下蒙在师如此招待,已是感谢不尽,如何还敢吵闹大师安眠,大师不必客气,还请在此地安歇,在下随便找个地方,只要能够聊蔽风露,就可以睡了……”
老僧笑着站起身来插手道:“相公快别如此说了,佳客还来,老油只惭愧无以为敬,怎么还能简慢相公呢!再者老袖晚间极少睡眠,相公尽管放心安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