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4/25页)
李益十分激动;想到自己父亲早年受的委屈,也想到了自己年幼未显时,所受的种种,忍不住眼睛也红了。
李老夫人却似十分安慰地笑了,朝着卢闰英笑道:“英儿,你过来。”
卢闰英忙过去,李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我把君儿抚育成人可真不容易。”
卢闰笑道:“是的!娘,媳妇听十郎说过他小时候的情形,知道娘所受的委屈。”
李老夫人摇摇头道:“委屈倒说不上,家里人口少,祖产虽不丰,维持个温饱倒还没问题,虽然他父亲没做官,但是君儿小时候衣食享受,并不比他那些族兄弟差到那里去,李家在姑臧是望族,世家子弟,总不能寒伧得让人笑话,我说的不容易是指另外一方面的。”
卢闰英一时不明白婆婆要说的是什么,连李益也不明白,微诧地望着母亲。
老夫人笑着道:“我说的是君儿的管教,他自小就绝顶聪明,份内的功课根本就难不住他,老师规定下来一天的功课,他不到中午就全弄好了,空出来的时间就淘气!”
口吻还是无限慈和,充满了得意,李益也笑了,搬了张绣墩坐在母亲脚前,无限孺慕依着母亲。
李老夫人道:“他闹得太过份了,我就必须要管管他,如果不过份我只好由着他去,因为我知道一个男孩子不能太管束,如是从小管得太严太紧,把人就管呆了,只有适度的放纵,让他自由发展才能培养出他丈夫的独立气概,很多人都向我说,叫我别太骄纵孩子,可是我没理他们,仍是照着我自己的方法去做,现在总算证明我的做法是对的,假如我一直把他管得死死的,最多养成个书呆子。”
李益笑道:“知儿莫若母嘛,不过儿子也很有分寸。”
李老夫人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日后,你自己大了,懂事了,才有一点分寸,小时候你还不是无法无天的。”
她再度顾向卢闰英道:“君儿的聪明是每一个人都公认的,有这样一个儿子固然是值得高与,但是管教操心,也要比人家多上几倍,松了不行,为了要维持个恰到好处,我不知道用了多少的心思,我所说的不容易,就是这个不容易。”
卢闰英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如何接口,李老夫人笑笑道:“直到今天,君儿总算熬出头来了,我对李家的祖宗也有个交代,今后的责任全在你了!”
卢闰英紧张地道:“娘。媳妇惭愧,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您老人家多多教诲。”
“我也该歇歇了,而且现在君儿也大了,我这个做娘的也不该管了,这是你做媳妇的责住了。”
卢闰英苦着脸道:“媳妇愚昧,实在不知道如何着手,还请娘指示下来。”
李老夫人道:“傻孩子,你跟十郎也不是今天刚见面。对他的认识也有一点了,总该明白了,他可是个受管的人?我是他的娘,他虽然不敢违抗顶撞我,却会想着法子来哄我。骗我,有时,我叫他骗过去了。有时,我明明知道,却不去拆穿他!”
李益有点讪然地道:“娘为什么不拆穿儿子的谎言呢?”
李老夫人笑笑道:“因为你骗我,是你自己知道了做得不对,为了怕我知道了伤心生气,你能有这份心意,已经知道是非了,我又为什么一定要辜负你这片心呢!”
她拍拍卢闰英的手背道:“英儿,我这个婆婆也许跟人家不太一样,教你的这些道理不像长辈该说的话,但是我相信这正是夫妇相处,守常和谐之道,人总是有一点小秘密的,即使是亲如母子兄弟夫妇,也不可能合为一体,尤其是对男人,即使你已经把他看得十分透彻,却也千万不能完全表现出来。古人说夫妇相处,以诚以敬,这只是指大体而言,但是有些小地方,却还是留点虚伪好。”
卢闰英望着婆婆,有点惶惑地道:“娘!媳妇实在愚昧,请您指示得详细一点好吗?”
李老夫人摇头苦笑道:“这叫我怎么说呢,因为这些事是可以意会而不能言传的,是随机应变而不是一成不易的,我举个例子来说,你公公生前喜欢喝酒,但是酒量不大,喝多了就醉,醉后酒品不好,我规劝了几次,在清醒时他是满口答应的,可是一遇到几个酒友凑在一起就忘了,同族还有个兄长,跟他也是一样,有一次他们赴一个文友的酒宴,又弄得烂醉如泥,由对方派人送了回来,那位族嫂比我温娴贤慧,她忙把丈夫扶回家去,换好了衣服,侍候汤水,等她丈夫酒醒了,再苦苦流着泪规劝,结果反而把那位族兄惹火了,一怒之下,干脆不回家了整天在外狂醉不休,结果死在酒肆……”
卢闰英道:“娘,那应如何处理呢?”
李老夫人笑道:“我不动声色,着人把他送到一个佃农的家里,还告诉那个佃农说大老爷醉了回去怕夫人责怪,借他们的家里歇歇,等酒醒再回去。结果他在佃农家中等到酒醒后再回到家里,我根本不问他到那儿去过了一夜,只是问他宴会的情形热不热闹?听他胡说八道,我装着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