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但是李益的确没有怪卢方的意思,卢方要保护自己这点得来不易的成就,在无可奈何下,必须这么做,换了李益,他也是一样,因为他必须要保护自己。

他现在就要保护自己而努力,从卢闰英那儿拿了两个金果子,就是保护他自己的第一步。因为他目前急需要这两个金果子,急到回家去拿都来不及了,所以他才一句美丽的谎言,一副专情的态度,拿了这两枚果子,他托在虚幻的情意上,却为了实际的用途。

翼国公府就在过两条街,距离朝门不远,因为翼公秦氏一向是朝廷最忠贞的护卫。这时候不是访客的时候,但那两个金果子真的是具有很大的力量。

当然,光凭金果子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要访客自己本身也有力量,而李益现在在长安的确是个够份量的人,所以门上的家将在接到十两金子的门封后,立刻为他通报进去:“姑臧李君虞公子有急事求见国公。”

好在国公并没有安寝,公侯府第的生活习惯跟普通民间不同,尤其是身居要职的国公们,为了配合皇帝早朝,都是朝罢就寝,午后起身,薄暮传中饭,少事休息后,才开始他们的休闲生活,或是接待一些宾客,入夜笙歌,是款客宴宾的时间,这就是所谓侯门的生活。

歌舞达旦,在金粉长安是司空见惯的事,翼国公秦府在长安算是最显赫的一家,因为他们与皇帝家的关系太密切了,从第一任国公叔宝公开始,他们就是皇帝最亲密的勋臣,当太祖李渊还在前晋任唐公的时候,就曾救援唐公于盗贼之手。后来太宗贞觐皇帝打天下,叔宝公建功厥伟,一直传下来。

秦氏的子孙始终是皇帝最宠信的世爵,也一直有着显赫的地位。

依照朝例,国公已经不必列朝了,但奏家不同,他们一直是帝家的机密参赞,只要稍微有点事,皇帝总是要听取一下他们的意见,世子秦朗与郭家约两兄弟同为讨平了鱼朝恩而接替了禁军统领,国公的事才稍微轻松一点,没事可以偷偷懒,但朝班上的位置却一直为他空着。

李益要见的是秦朗,他知道距离早朝侍驾已近,这时候已经准备了。到了门上才知道国公还没安寝,故而改为请诣国公了。李益在诛讨鱼朝恩一案中的贡献,秦府与汾阳王郭府的家将是最清楚的,所以他登门请诣,门上本来就不敢怠慢,何况还有十两金子的门封呢。

那位门上的将爷已经把李益请了进去,在花厅上坐下后才进去通报的。因此等里面传请时,没走几步路就把李益带到了暖阁上。

国公的兴致很好,正在跟他儿子秦朗对弈,那是他们父子俩聊私话的时候。暖阁中悄无旁人。

李益进去,还没行大礼,国公已伸手拦住了:“十郎,别客气,我正想找人去请你呢,你好端端的弄了个外任,归省回来,却又在长安闹了几件大新闻,这两天听说你跟于老头儿顶上了,弄得满城风雨,圣上先听到风声,问起我,我还说不太可能,但今天于老儿的辞表已呈了上来,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向圣上回话呢?”

秦朗也道:“君虞,你什么人都可以惹,可别去惹那老头儿,这家伙很讨厌,连我也常受他的排喧,咱们虽然不怕他,可是跟他吵起来就太无聊了。”

李益一听这话心里更踏实了,因为秦朗对于善谦也没好感,至少是支持自己的,因此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了不起,我祗是想杀杀他的气焰而已。”

国公轻叹道:“十郎,于老儿为了鱼朝恩的事,对我们很不谅解,认为我们争了他的功。我是懒得跟他辩,因为他究竟是兵部大臣,手上掌握着军权……”

李益冷笑道:“他要是真能掌握军权,鱼朝恩又何致于如此拔扈?”

国公摇头道:“不!十郎,你不知道,这老儿的确是有一套,他居兵部之重,掌权而不居权,使得各路兵镇都无以结党,也不敢结党,正因为他自己没有一个私人,所以他发现有那两个兵镇或节度使交往稍密立予撤换,调文人出主,使得全国的将不知兵,再也乱不起来。”

李益道:“这种方法并不新奇,天宝年时就用李林甫的办法施行过,结果安禄山以范阳一镇之兵几乎席卷了半壁江山,将不知兵,自然就疏于操练,结果更演变成兵不能战,虽有雄师百万,也只是徒耗钱粮而已,虽有将才也难以为用,哥舒翰之败,又何尝不是这个缘故?”

国公道:“这道理跟皇帝讲不通,圣上认为这办法好,将不知兵,兵不能战,即无内顾之患。”

李益笑道:“国公这样说,就把圣上看得简单了,他那里是不知其中利弊之所在,而是因为安史乱后,各地的兵镇都拥兵自重,不肯轻易启战而自保实力,所以才用那个办法,把他们一一替换掉,使军权归于朝廷,中枢一统,只要一枝坚锐的禁军,就可以控制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