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9/22页)

浣纱想想道:“我们可以去找找鲍姨。”

霍小玉忙道:“不行,爷不会答应的,他正在为了我的病,鲍姨乱出主意而生气呢!”

“可是鲍姨并没有恶意呀!她不是把钱拿出来了吗?”

霍小玉道:“但是爷没有要,为了给她个面子,让她替采莲付了身价,却把采莲说给崔相公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爷不想领她一点好处。”

“为什么呢?爷不是跟她很好吗?”

“不错,爷可以把她当朋友,但是这种朋友只能给她好处,帮助她,却不能从她那儿得到一点好处的。”

“为了她的职业吗?”

“是的,世风虽然有笑贫不笑娼的说法,但是这究竟是种贱业,是让人瞧不起的职业。”

“长安的娼家里也出过一位国夫人。”

“李娃志行高洁,茹苦含辛,把个浪子巴成了材,才蒙得皇帝特加旌扬,封了国夫人。

鲍姨怎能比呢!即使如此,那位荥阳公子还是一直受到大家的批评,有的人更说李亚仙后来洗尽铅华,追随荥阳公子,鼓励他努力上进,只是良心发现,弥补先前背弃良人的罪惩,当不得一个贤字。由此可见门第之见还是为大家所重的,郑家虽然也是个大家族,但后来的士族,却耻于跟他们论及婚嫁,就是这个缘故。”

浣纱道:“我们又不要跟鲍姨攀亲家。”

霍小玉苦笑道:“你还是不明白,这不是怕别人议论,是爷的心里不愿意受她一点情,爷是个很尊严的人,他对鲍姨并没有轻视的意思,甚至于还帮她的儿子,弄上了一份功名,但是他绝不会接受一个娼女的恩惠,何况我们还没有到那个困窘的程度。”

浣纱苦着脸道:“那要怎么办呢?”

霍小玉道:“没什么办法,把难题留给爷自己去解决吧,我们别再乱出主意,否则也许又要给他添麻烦了。”

主婢两人凄然相对,苦守了一天,可是李益并没有回来,一夜的煎熬,使霍小玉的病情又加重了一点。

可是她还是勉强地撑着,浣纱因为大夫说过小玉的病是为了先前猛下补剂所误,鲍十一娘要负一半责任,她也要负一半责任,也只能忧急在心里,不敢表现在脸上。

好容易等到第二天的下午,李益回来了,倒是喜冲冲,进了门,手里拿着封文书,笑着道:“任令下来了,派在郑县主簿,这多亏小郭帮忙,原任的丁忧告假,恰好被他知道了,当时就逼着殷天官派了我,而且立刻就进宫,求准了圣驾御批,即时赴任。”

接着他看见了小玉枯槁憔悴的神色,倒是大吃一惊。

丢下文书,连忙上前执着她的手:“小玉,你怎么了?”

霍小玉勉强撑起来笑道:“没什么,只是身子虚一点,行期定了没有?”

李益道:“定了,限我在两个月内上任接事,倒是很从容,那里就在汴州过来一点,为故郑侯封邑,地当中原,算是个大邑,为东南洛及江南各地西赴长安必经之地。我们回来时,船从河边经过,黄河南北分岸,也是在那附近定野,前蜀汉诸葛武侯故居南阳就在县治内。”

霍小玉蜡黄的脸上涌起一阵乾枯的笑容:“这么说,那倒是个好地方!”

“不错!是个好地方,就是运通关节去求缺,也不见得有这么理想,所以小郭一听见是这个缺,立刻就抓住了。”

“旧任只是丁忧,服丧期满后,不是还要回任吗?”

李益笑了一笑道:“是的,那要三年之后,那时我也不会再株守该地,准备上京放新任了。利用这三年暗蛰的机会,我大可以发挥一下。”

“主簿管些什么呢?”

“掌全州的民情、租赋,教化等,什么事都管,在州衙里,除掉太守就是我了。”

“那太守又做些什么呢?”

李益道:“太守的事务也是这些,不过他是政务官,我是事务官,像各部衙门一样,以尚书总其成,以侍郎佐其辅,所以兼任各司的侍郎也称为主簿,也是最高的幕僚长,新科进士,除非是放到穷乡僻县,才可以为令牧,如果派到州郡大僚,还是得从幕僚干起的,我以进士书判拔萃登科,遽膺此缺,算是很好的了。”

说是这样说,言下不无郁郁之感,如果这话在去年说,的确是很不错,可是今年……

他在长安这一年,为朝廷设谋,诛却鱼朝恩,使皇帝脱出了权臣的挟制,居功厥伟,如以功绩而言,放一任侍郎也不为过,那知还是要从基层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