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13/22页)
崔允明咦了一声道:“君虞的性情我知道,他是很要面子的人,先到任再告假,无非是到任上去活动一笔安家费用而已,那是很难堪的。”
“这不是惯例吗?”
“不错!但是李十郎名满天下,名士风流,原不必循一般寒士的惯例而行的,我姨母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所以家道虽然拮据,他动身到长安来候选时,也东挪西凑,给他准备了一笔很丰富的款项。就是要他撑起这个世家子弟的门面,不会叫人看不起他!”
霍小玉不由怔住了,这是他没想到的!也更使她愧疚不安,李益的母亲既然希望李益风风光光地上任,而李益迫于现势,还是要走寒士的路子。这的确使李益很为难,这就怪不得那天李益会生这么大的气了。
崔允明叹道:“我听了这件事,真想拿把刀杀了采莲,可是对一个无知的妇人,杀了她又有什么用!”
霍小玉倒不得由笑起来:“不过是几个钱罢了,何必看得这么严重!”
崔允明道:“表嫂,情形比你想的严重,主要的是我姨母那里,君虞本来跟我商量着,那天要告个假,抽空替他回去一趟,先在姨母面前打个底,你哥哥虽然败了,可是你父亲霍王的爵位并没有追废,你哥哥也追认了你的身份,要我求求姨母认定你的身份……”
霍小玉脸色一变道:“十郎真是这样说了吗?”
“是的,君虞说你的模样人品才华都是一等的,就是一些亲戚们的传话,对你的出身有些微言而已,但是现在却有点碍难了!”
霍小玉忙道:“为什么呢?”
崔允明苦笑道:“君虞这次要先赴任才回家,姨每一定会认为你平时不尚节俭,奢侈成性,才会弄到这般地步。”
霍小玉呆了一呆道:“这……”
崔允明道:“我当然也可以说清楚,但是否能使她老人家相信就很难说了。因为君虞打算把十万钱一起拿回家去,自己再苦一点。把个面子撑下来,凡事就好说话得多,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五万钱而是他不便举债,所以我才怪采莲胡涂,不识轻重,误了君虞的大事!”
霍小玉的心里不知道是怎么个滋味。当着崔允明,却又不便显露出来。
崔允明又说了很多歉疚话才告辞而去,霍小玉却自怨自艾,更为郁闷了。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作弄她的命运。郑净持留给女儿的钱并不少,初成家时,由于手头散漫,不知节俭,花费了不少,幸好一次江南之行。藉丝缎之利,把那些钱已赚了回来。
可是接着一场病,弄了个好心而又多事的鲍十一娘,加上不懂事的浣纱,把钱又像流水般地糟蹋在那些苦药上,为了采莲来求助,又用掉了那一笔。
健康与爱情是生命中最需要的两件东西,爱情使她享受生命,健康使她持续生命,而目前似乎这两者都不在她的把握中了。
李益自从那天上午一怒而去,一天一夜才回来,满脸喜色的带回了派任书,又喜冲冲地宣布了一切计划,更为了钱的问题得到解决而欣然!然后就匆匆离开她上任去了,没有对她发出一句怨言,一丝不满。
但是霍小玉却在心里发凉,她知道昔日的恋情,已经随着金钱的拮据而转薄了。
李益不是为了钱而爱她的,但是李益却把钱分得很清,那关乎他男性的尊严。
霍小玉知道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支动了那五万钱,关键不是钱,也是他的尊严。
鲍十一娘与浣纱擅作主张,无知地浪费,主要的是一个观念没澄清,他们都以为用的不是李益的钱。
霍小玉不知化了多少苦心,甚至于不惜与鲍十一娘断交,才挽回了李益的误会,却又在一件事情上毁了。
李益已经说过这笔钱不能动,她动了。
那使李益认为她动这笔钱,是因为钱是她的。
伤害了一个男人的尊严,怎么能继续他的爱情呢?
霍小玉被困在这个茧里,无法突破出来,使她的病更深了。
李益在二十天后,回到了长安,此行倒是大有收获,带了三十万钱回来,二十万是宪官在公款上拨支的月例,另外十万则是前任交替时的润贴,那当然是私底下授受的,总还有一些要李益帮忙的地方。
有了这三十万钱,李益的回里是很风光的,而且也在长安酬酢了几天,因为他在秋选前遽然发布了职务,更还是个非常优厚的好缺,使得那些势利的亲族们觉得李益毕竟还是有办法的,当然大家也知道他跟郭秦二府交好,而汾阳郭家与翼公府奏家正是炙手可热,巴结逢迎的也不少,听说李益请假返里省亲,他们自然也明白李益先到任上的原因,总免不了有所表示。